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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为什么不会介入香港事务

香港的局势越来越让人担心,示威游行者的诉求已经从“反送中”发展成双普选,游行抗议也不断触碰高压线,员警的行为也越来越暴力,认为中共可能出兵香港的担忧越来越沉重。很多抗议者向美国总统川普发出呼吁,要求得到支援。一些香港抗议者认为:不相信抗议者仆街,西方社会还能坐得住。

香港与台湾虽然都被中共视为领土与中国的一部分,但二者在西方社会、尤其是在美国看来,二者与美国的关系不同,《台湾关系法》界定了美国对台的义务与责任,香港却只有特别关税区待遇。因此,香港的抗议活动,不能将抗争的成功寄托于美国一定会干预这一前提上。

西方社会对介入香港事务的两极观点

关于西方(主要是美国)是否会深度介入香港事态,有两篇代表性的文章,一是7月31日BBC那篇《香港站在时代前沿“成为新冷战的热点”》,标题很大,内容主要引用长期主张遏制中国的美国战略问题专家约瑟夫·鲍斯可(Joseph Bosco)发表于《国会山报》(The Hill)的文章,以及英国《金融时报》专栏作家吉迪恩·拉赫曼(Gideon Rachman)的文章,认为在这场“中国对西方发动的新冷战”中,香港人正在“领头对抗中华人民共和国”。但说到依据时,则主要是两位作者的个人看法,鲍斯可认为,香港抗议者显示了智慧和勇气,美国政府也应该表现出同样的智慧和勇气。美国和西方国家掌握更先进的通讯手段,应该跟随香港抗议者,义无反顾地发起针对中国领导人的点名羞辱的舆论攻势。拉赫曼根据他在香港街头看到的情况,认为不难看出香港的混乱与华盛顿和北京两强对峙之间的联系。许多示威者举着美国国旗,他认为中国肯定会以此来指证美国为染指香港抗议的“黑手”。

鲍斯可表达的是个人期待,拉赫曼可能不了解,美国已经被指为香港问题的黑手——在中国政府眼中,美国是全世界所有地方反专制政府的黑手,如果这种指责就能让美国介入香港事务,美国的军费开支至少要比现在多一倍。

史丹福大学胡佛研究院高级研究员、著名政治学者戴雅门(Larry Diamond),在7月24日《纽约时报》对他的专访《探讨香港抗议策略:走向激进的风险》中,明确地表达了他的担忧:“人们应该明白,如果无限期继续下去,到了某个时点,中国领导层可能会认为这种无尽头的抗议是对其权威和地位的肆意挑衅和羞辱。一旦北京决定动用军队,或者一些与本地安全机器相结合的手段以掌控局势,很不幸,西方社会将没有人骑马来拯救这些香港民主人士,我们没有能力也没有法律地位进行干预。”

戴雅门的说法让香港抗议者及支持者很失望,与他观点相同的人,在推特上招来如潮水般涌来的辱骂。但我觉得最后一句话“我们没有能力也没有法律地位进行干预”,说到关键点了。

英国谴责之后没有然后

在殖民时代,英国曾是香港的宗主国。香港主权移交22年以来,发生过数次惊涛骇浪,英国甚少就香港事务高调表态。但在6月份的“反送中”浪潮当中,多名英国政治人物都高调发声支持香港,中国驻英大使刘晓明在香港立法会受冲击事件后举行中外记者会,强烈谴责示威者的行为,并狠批英国“站错边”,指“有些人仍然认为香港在英国的统治之下”,中国外交部则警告英方不要一错再错。紧接着,支持香港反送中的伯里斯·詹森接任新首相,关注点全在如何脱欧这一内部事务上,介入香港事务也就没有“然后”了。

白宫近期的国际事务清单上没有香港

6月12日,在香港反送中的抗议者和警方发生冲突后,美国众议院议长南茜·佩洛西发表声明称,如果香港政府让《逃犯条例》修订获得通过的话,美国国会将重新评估香港在“一国两制”框架下是否有足够自治,国会可能继续考虑《香港人权与民主法案》,而后者将重新检视美国和香港的特别关系,推特上一片欢呼声,认为取消香港特别关税区地位,就算打在中共的七寸之上。

就在南茜讲话当天,我在推特上就有分析:

“香港特别关税区地位一事,当然可能成为G20峰会谈判的筹码,但也仅仅是筹码而已。难以成行的原因是两点:1、约有1300家美国企业在香港设有基地。2、美对香港处于贸易顺差。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的资料,2018年美国向香港的出口额为506亿美元,进口167亿美元,美国对港的贸易顺差达340亿美元”。美国商界与川普的主要支持者农场主对贸易战本就一片反对声音,认为自己成了利益受损者,大选前夕,除了川普不想连任,不在意制造反对者,才会行此险棋。

事后证明,在川习会上,香港之事甚至未被提及。8月1日,川普在回应记者关于解放军会进驻香港的问题时,发表了一段让香港抗议人士非常不高兴、中国政府却赞扬为川普唯一说对了的话:“香港是中国的一部分,应该由中国和香港自行处理”。《华尔街日报》同一天报导,川普向官员发出指示,要求他们对香港抗议活动的回应要克制,担心会破坏美国旨在与中国达成贸易协定的努力。

川普这一直白表态,确实欠缺政治家应该有的圆熟,外界对他的批评完全可以理解。但如果结合川普目前的政治处境看,介入香港事务确实不是他的选项。他当然也可以像欧巴马一样,发表一些空言表示支持,但结果可能是让香港抗议者对美国介入抱有过高期望,而将抗议推向更激烈的程度。

川普在美国的政治处境,无论是内部还是外交,都面临极大困难。因为面临大选,这些困难程度更具放大效应。

一、美国党争到了前所未有的恶化程度。数年来我观察西方政治,发现民主政治衰败时期的“国家利益”其实就是执政党的利益,并由执政党的方针确定。民主社会亦无大局一说,因为党派利益针锋相对,无事找事包括造谣都行。从川普胜选开始,民主党就声言要弹劾。正常情况下,总统确实做了违法之事与坏事,当然应该弹劾。但现在民主党是拎着弹劾大棒再用放大镜四处找理由,先是启动穆勒特别检察官调查通俄门,历时两年多,花费公帑3000多万美元,却找不到证据;今年7月两次动议以种族主义为由弹劾——7月17日控诉川普总统针对AOC等四位民主党少数族女议员的言论,遭议会否决;然后因川普批评众议员卡明斯(非裔)的选区巴尔的摩肮脏、混乱,民主党不顾该城是美国十大犯罪城市之首,再度以种族歧视发起对总统的弹劾连署信,离前次未通过的弹劾动议才10天。

二、历时一年多的对华贸易战煮成了一锅夹生饭。我多次说过,美国对华贸易战的战略重点,比如以智慧财产权问题为主,精准打击中国制造2025计划,辅之以加征关税手段等,方向是正确的。但因对中国政府的定力与疼痛忍受力估计有误,也低估了美国国内利益集团的掣肘,加之选了一个对自己连任有风险的时间段,才弄成如今这种骑虎难下之局。而中共一开始就抓住了川普的软肋,通过增加关税打击川普的深红票仓——中西部农业州的生产大豆、猪肉的农场主,将2020大选的票仓钥匙捏在手里,离大选时间越近,川普想结束贸易战的心情越急迫。(详情请见8月3日拙文《贸易战复盘:中国的大豆战略如何炼成》)、

也正因为如此,川普对香港局势才会有上述这番颇受诟病的发言。

三、美国朝野对中美关系的定位至今还处于激烈争论之中。就在6月-7月这段时间内,拥抱熊猫派与屠龙派以发公开信的形式对决。前者称应该与中国保持良好合作的伙伴关系,后者称要遏制中国。就在6月份,民主党内支持率最高的总统提名人拜登就公开说过中国不是敌人。

这种情况下,硬要说香港已经成为“新冷战”的前沿,只能说是作者将头脑中的新冷战演绎成现实,事实上,中国或许是有准备的一方,但美国根本还未做好准备。

美国现阶段有可能为香港做的,一是谴责包括强烈谴责,高度关注;二是禁售杀伤性武器给香港警方。至于更深度的介入,就请相信戴雅门说的那句话:“我们没有能力也没有法律地位进行干预”。

回归以后的22年,香港人眼睁睁地看着、体验着自由一点一点地丧失,法治一步一步地被侵蚀,忍到如今,终于爆发。全世界都很同情香港,也很想为香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点力。但是,如何去行动,以及行动的风险,全在香港人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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