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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杯致命的美酒

凌晨三点,我正趴在电脑前研究着那些没有情节只有骨与肉的片子。

搭班护士赵大胆正在那些痛苦呻吟的病人们中间来回穿梭,就像没穿鞋的孩子在操场上奔跑玩耍一样毫不停歇。

四月的夜晚显得有些冰冷,但抢救室里各种抢救仪器的不停报警声又根本让人顾不及这种寒意。

坐在办公桌前的我一抬头便能看见墙壁上的时钟,似乎我的光阴总要比他人的时光流逝的更快一些。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也是夜班医务人员大脑最容易短路的时候。

一辆120急救车停在了急诊门口,那红绿相间的灯光不停的倒影在抢救室巨大的落地窗上。

只见被推下急救车的是一位70岁老年患者,他卷缩着身体,有些微微颤抖。

“什么情况?”

120急救医生回答道:“腹痛四个小时,神志好像有些问题。”

简单的回答却让我警惕万分,老年患者腹痛后神志改变,绝不是简简单单的描述。因为虽然腹痛是一种常见的症状,在它的背后可能隐藏着致命的疾病。

赵大胆第一时间为患者监测了生命体征,结果基本上都在正常范围之内。

“谁和老人住在一起,大概是什么情况?”

陪同老人前来就诊的家属却都是一头雾水,只有老伴用含糊的语言告诉我:“睡到半夜就喊肚子痛,有些稀里糊涂的,不认识人了。”

虽然病史不是很清楚,但是患者老伴透漏了两个重要的信息:“腹痛和神志改变!”。

但是,这种神志改变既不是昏迷也不是嗜睡,而是有些胡言乱语。

就在我为患者检查瞳孔时,老人突然抓住了我的手,并且抬起头,试图在我的胸前寻找着些什么。

“低血糖?肝性脑病?肺性脑病?脑血管病?”这些常见的能够导致精神神志异常的疾病有没有可能?

“急性胆囊炎?急性胰腺炎?急性胃炎?肺炎?急性心肌梗死?主动脉夹层?”这些常见的能够导致上腹痛的疾病有没有可能?

说实话,对于老人的病情,不仅家属一头雾水,我也是一头雾水。

赵大胆说:“这个患者总感觉怪怪的,会不会有精神心理疾病?”。

她的推断并非没有可能,但是很快就被排除了,因为老人在今晚之前,一切表现完全正常,甚至还能在菜市场做一点小生意。

事实上,根据检查结果,以上诊断推断全部被排除在外。

就在诊治陷入困境的时候,护工师傅一句看似无意的话对我起到了醍醐灌顶的作用,他说:“这个人日子过得不错,三更半夜还在喝酒!”。

“什么,患者夜里喝酒了?”

“你没闻见酒精味?”

这个时候我才想起来,最近几日因为感冒,一直流涕鼻塞的我基本丧失了嗅觉的功能。

“真的喝酒了吗?什么时候喝的?喝了多少?”

我赶紧找到患者的老伴和子女,反复的追问关于患者饮酒的情况。

因为护工师傅一句无意的话,我找到了导致患者上腹痛和意识改变的根本原因:老人在凌晨时分,因为关节痛,喝了三分之一杯药酒!

“赶快回家,把药酒拿过来!”

“就是一种药酒,治关节炎用的!”患者的子女只知是药酒,却不知是何种药酒!

我一边让家属回家取药酒,一边又在不停猜测到底会是什么中毒,会不会本地最常见的曼陀罗中毒?

半个小时后,患者的子女从家中拿过来一个大约能装5升的大玻璃瓶。

我和赵大胆都凑上前去,好奇的查看究竟会是什么样的药酒。

“啊,吓死我了!”

在打开塑料袋的那一刻,赵大胆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并且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

不仅是赵大胆,就连我也被深深的震惊了!

因为在这个带着小小水龙头的玻璃酒瓶中,放置的竟然不是植物性中药材,而是动物!

“银环蛇、蜈蚣、蟾蜍”

这三种平日里让我害怕的动物,竟然被老人拿来当做泡制药酒的材料,而且是三种同时存在!

原来,患者常年患有关节炎、关节痛,不知从何处听来消息:所用这三种动物泡药酒,外用的话对关节炎有神奇作用!

对于中医文化中的药酒我没有研究,但是我却知道在民间有很多人会拿动物来泡制药酒。

除了常用的植物之外,也有人会拿一些动物来制作药酒,比如蛇、蜈蚣、蚂蚁、乌龟、马蜂甚至是猫头鹰等国家保护动物。

甚至有人根本不顾中医制作药材的方法,自己径直拿着还活着的动物便做起了药酒。

贵州当地媒体曾报道过一则新闻,说的是:一名中年男子正在叫卖自酿的“五毒追风蛇药酒”,并在地上摆放着蟒蛇、金环蛇、银环蛇、刺猬以及大量中草药材。男子自称,药酒是祖传秘方泡制的,可治跌打损伤、风湿麻木、皮肤病等几十种疑难杂症,但酒有毒,只能外用,不能口服。

类似这样的商贩,几乎在全国各地都存在,尤其是农村小镇的街头巷尾。在网络上随便搜索便可以看见类似下面这种内容:

事实上,商贩不可能真的有用这些材料泡制的药酒出售,即使真的如同宣传的那般“货真价实”,在使用时也极有可能会给患者带来意想不到的伤害。

除了这些网络上的新闻报道之外,在现实生活中也总是能够在急诊遇见因为各种药酒而中毒的病人。

大约六年前,急诊抢救室里有一位不到五十岁的男子数次在鬼门关徘徊。

在短短数小时的抢救过程中,患者六度出现心跳骤停!

导致这场大抢救的罪魁祸首便是一杯用川乌、草乌、附子、蜈蚣以及蝎子等泡药酒!

购买这些药酒的原本目的是为了“活血化瘀”,没想到一杯下肚后却差点命归黄泉!

除了要当心这些用动物泡制的药酒之外,那些用植物泡制的药酒同样也要被重视起来。

比如2018年5月3日中午,重庆市璧山区发生一起居民饮用自配药酒中毒事件。生日宴上喝了有人自配的药酒,15个人被送去医院,其中5人死亡!

因为这种所谓的自配的药酒中含有“雪山一支蒿”,其含有大量的乌头碱,而乌头碱中毒剂量为0.2mg,服用3-5mg导致严重室性心律失常而致死。

虽然这位深夜饮药酒而中毒的老人最终得以康复出院,但是整个治疗过程中受遭受的痛苦却是常人所不能体会的。

赵大胆心有余悸的说:“看着都吓人,怎么还能喝的下去!”。

“一般情况下,这种药酒不都是外用的吗?老爷子怎么会在深夜自己喝上了?”对此我颇为不解。

面对我的问题,慌乱中的老太太同样一头雾水。

虽然让人难以理解,但它确实发生了。

事实上,以我的了解,服用类似这些药酒的人都有着共同的特点:年龄大、常年患有慢性病、独居或缺乏照料。

那晚将病人送进病房后我问赵大胆:“抢救室里什么场面没见过,还怕几个小动物?”。

“没听过蛇是女人的天敌吗?”

“你是女人吗?”

“老娘不是,难道你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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