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深夜来了一对母子，将近九十岁的老母亲和六十多岁的儿子。
之所以在深夜来到急诊，是因为老母亲反复胸闷不适将近16小时。
对于任何人来说，胸闷都是身体发出的不容忽视的求救信号之一。
对于九十岁的老年人来说，尤其如此。因为“胸闷”这种症状不仅有可能代表着许多种疾病的可能，更加有可能意味着某些致死性疾病。
不要认为急性心肌梗塞就一定会有胸痛的症状，不要认为主动脉夹层必然会有撕裂样疼痛，更加不要认为急性肺栓塞一定会有胸痛、咯血、呼吸困难这些典型症状。
满头白发的患者虽然已经九十高龄，但除了听力较差之外，不仅行动自如，而且还能够清晰表达自己的意图。
虽然老人听不见我说的话，但我能够辨识老人的言语。
老人非常担心自己的疾病，干瘪着嘴巴对我说：“好好查一查吧”。
我自然会更加关注这样高危的患者，因为那些被错过的蛛丝马迹对患者来说完全有可能便是致命的隐患。
但，患者的儿子却不这样认为，不仅对老母亲的病情完全不上心，甚至还嘲讽道：“临老了，还怕死呀？我说过肯定没有问题，这种天气有些胸闷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如果说我可以理解他对疾病的无知的话，那么我不能理解的便是他对患者的各种不耐烦。
测量了体温、血压、初步听诊了心肺，甚至连心电图还没有来得及做，这位儿子便催促着问：“什么病，有没有问题？”
让我意外的是，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他便起身扶着患者意欲离开了。
离开前，老人还内疚的对我说：“他就是这样，你不要在意”。
一位中年女性患者弓着腰走进了急诊室，很明显她在承受着来自腹部的疼痛。
“肚子痛？多久了？”
患者一脸无辜模样的看着我，并没有回答。
“你怎么不舒服？”患者可能并没有听见我说的话，所以我又问了一遍。
患者依旧是手捂着上腹部呆呆的看着我。
“我问你是不是肚子痛，有多久了？”我努力探过身体靠近患者问到，我深怕患者可能会有听力方面的问题。
这一次的询问终于得到了回应，她挺直了身体，淡淡的说：“医生，你不用这么大声，我就是暴饮暴食了！”。
原来这位中年女性分明能够听见我的声音，也并没有非常明显难以忍受的腹痛。
“既然你能听见，为什么不回答我？”说实话我心中已经有些不快。
当然这种不愉快很快便又烟消云散了，因为她的回答是：“我在想该怎么样来描述自己的病！”
根据患者自己的描述，她每隔半个月左右就会没有理由的暴饮暴食一顿，然后就会出现腹痛、腹胀等不适。
我在乎的并不是她为什么会暴饮暴食，而是现在有什么样的症状？
因为暴饮暴食同样能够引起或诱发很多疾病，最常遇见的有急性胰腺炎、急性胃炎、急性胆囊炎、急性胃扩张、消化不良等等，我甚至遇见过急性胃扭转等更严重的情况。
让我意外的是，眼前这位中年女性患者又淡淡的说：“我上一次暴饮暴食是十天前，现在倒是没有什么明显的不舒服，可我总是害怕会有什么问题。”
“那你弓着腰捂着肚子做什么？”虽然我对于这种浪费急诊资源的行为颇为不满，但也只能忍气吞声了。
其实我的意思是：如果没有腹痛腹胀等不适症状的话，患者为什么要捂着肚子？因为患者一直在捂着自己的上腹部，是否代表着上腹部有着一些细微的不适或者让患者难以表达的症状？
没想到她的回答竟然是：“哦，我习惯这样！”
最后在她的要求下，开了一盒常用的抑酸药又离开了。
凌晨四点钟的时候，急诊室又来了一位五十多岁捂着肚子的男性患者。
从患者的症状和病史来看，他的病情比较清晰，应该是肾结石、肾绞痛。
肾绞痛这种滋味我深有体会，因为几乎每隔几年我自己就会发作数次，我个人甚至做过三次体外冲击波碎石。
有时候这种痛会让人痛不欲生，从小到大，在我长达20年的肾结石病史中多次用了老百姓耳熟能详的镇痛药：杜冷丁、吗啡……
患者说：“赶快给我检查吧，我要搞清楚结石的大小、卡在了什么部位……”
很多这样的肾结石病人，因为多次发作，对自己的病情都有一定的了解。
半个小时之后，他拿着超声报告单回到了急诊，抱怨道：“早知道是肾结石，还做检查干什么，让我白白痛了半个小时！”
要检查的是患者自己，拒绝先镇痛处理也是患者自己，现在抱怨为什么要检查的又是患者自己！
“不是你自己说要先做检查，搞清楚有几颗石头，石头卡在什么部位的吗？”
听见我的话后，他避开这个话题，又说起了一个自己的往年的“英雄事迹！”
他说：“我五年前也是肚子痛，就到×××医院看病。我知道自己肯定是肾结石，医生也说考虑肾结石。但是CT检查却没有发现石头，这怎么可能，因为我自己不仅肚子痛，而且还有血尿。”
“肾结石肾绞痛发作起来的确是这样的！”虽然我只希望眼前的病人赶紧离开，但还是要不断应付着。
他兴高采烈的接着说：“做了CT却没有发现结石，难道石头被我自己吃了吗？我就问那个医生，你们这里是治病的医院还是害人的黑店？”
“有可能石头已经被你自己排泄了呢？也有可能是CT不显影呢？”除了这常见的原因之外，还有许多其它原因。
这位男性患者要强调的不是为什么CT没有发现结石，而是自己的辉煌战绩：“后来，我就找了他们领导，差点把办公室给砸了。他们领导解释了很多，说了很多好话，最后给了我一张VIP卡，说以后看病可以优惠。”
“那你后来还去吗？”我知道他说的是一家民营医院，确实有着这种看病优先且打折的VIP卡。
“后来我再也没有去过了！”他对自己的战绩颇为自得。
听着他的话，我最想告诉他的并不是为什么有时候CT看不见肾结石，而是想告诉他：“和谐社会救了你！”
明确诊断后，我建议用点药缓解症状，毕竟患者一直在喊着疼痛不适。
患者却告诉我：“没关系，我回去了！”
只留下瑟瑟发抖的我坐在冰冷的急诊室之中，我多么担心他一不开心就把办公室给砸了呀！
后记：
以上这些看似奇怪的病人在急诊室常常遇见，甚至还有更多远比此奇怪的情节。
在你的行医生涯中都有哪些奇怪的故事呢？
或者，你都听过哪些故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