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学校召开全校大会，传达毛主席的最高指示。我校的工宣队员是轮换的，每二个月换一批新人。这一批新换的是三轮工人。这些人来源比较复杂，文化水准很低，张口就骂街。在那个年代，骂街是革命劳动人民身份的标志，也是革命传统，不骂街的反倒成了另类。
今天主席台上坐着的是一位老三轮工人。一位革命同志念完文件后，领导就请工宣队员和军宣队员表态度。军代表和工人代表相互谦虚退让，后来就决定由老工人代表先讲。老工宣队员看一眼台下，先往手掌里吐口唾沫，然后双手用力对搓了两下，拿起话筒开讲了：“日你奶奶的，既然叫老子先讲，老子就先讲，装什么洋鸡巴，老子没什么文化，但日你奶奶的讲几句革命道理还讲不坏，保证比那些装洋逼的书生强，咱大老粗就讲大实话，日你奶奶的有什么就讲什么，直来直去，说日你奶奶的，决不会拖泥带水。”
老工人喝口水，润了润嗓子，继续讲：“同学们，今天我们传达了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又一个最高指示。日你奶奶的，你们知道啥叫最高指示？你们看这天高不高，这天咱够不着，日你奶奶的毛主席指示就比天高。”讲到这里，就见军宣队代表用力咳嗽了一声，并私下用脚踢了老工人一脚。老工人马上瞪一眼军宣队员，说道：“日你奶奶的，我一讲毛主席，你就咳嗽，你是什么态度，还踢我！”
军宣队员回答说：“你谈学习毛主席最高指示的心得体会，不要老日你奶奶。”老工人一听，不高兴了：“日你奶奶的，我都日了一辈子了，咱这是革命本色，保持革命传统，谁说不行。”
军宣队员一阵脸红脖子粗，不再理会老工人。学校革命委员会主任插话了，对老工人说：“请您继续讲”。
老工人看了看大家，继续说道：“日你奶奶的，老子讲话就怕别人打岔，一打岔就坏事，把刚才讲的都给忘了。”说着扭头问军代表：“日你奶奶的刚到哪了？”军代表心里更气了，别着头，看也不看老工人，只说：“你自己想，我不知道。”
老工人又喝口茶，想了想说：“日你奶奶的，我刚才讲到哪里了呢？”说着挠挠头，猛一怕桌子：“我想起来了，我刚讲到日你奶奶的毛主席……”
老工人话音未落，全场一片哗然。这老工人竟敢当众“日毛主席的奶奶”，这可是十恶不赦的现行反革命。只见老工人刚想继续讲话，那军代表一个健步就从边上的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把将老工人拖倒在地，大声疾呼：“打倒现行反革命分子×××！”
老工人也毫不示弱，站了起来：“日你奶奶的，我啥时候成为现行反革命分子了？”军代表一把又将老工人推倒在地：“你污蔑攻击伟大领袖毛主席。”老工人一脸的雾水：“我说啥了？我啥时污蔑伟大领袖毛主席了？”
军代表一脸正气：“你说了，你刚才说了。”老工人还是不服气：“我刚才说啥了？”军代表说：“日你奶奶的毛主席，是不是你说的？”话一说完，军代表感到不对劲，忙解释说：“我刚才是重复反革命分子×××的话。”说时迟，刹时快，旁边的几位工宣队员和军宣队员全都站了起来，分别将二人都扭了起来，当众宣布：“现在开始批斗现行反革命分子×××和×××！”
（选自《黑五类忆旧》第九期，2011-01-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