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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宇霆之死

杨宇霆之死,是张学良主政东北之后第一件大事。张学良干事,一向出人意料,杀杨宇霆和常荫槐,是头一个。杨宇霆自1917年进入奉系以来,呼风唤雨十余年,自比诸葛亮,自号邻葛,意思是比邻于诸葛,居然没有料到自己会被杀。当然,奉系的风格,上面驭下很宽,混到杨宇霆这个份上,再怎么捅篓子,也不会有性命之忧。1926年,杨宇霆做江苏督办,损师丧地,一溜烟溜回东北,还不是照做他的总参议,屁事儿都没有一个。郭松龄反奉失败,跟着郭走的一干将领,也都没事。但是,杨宇霆忘了,那是老帅的风格,不是少帅的。百密一疏,性命就丢了。

民国年间,军政两界,自比诸葛的人不少。但当代的诸葛亮,每每算不出自家的命。徐树铮如此,张其锽如此,杨宇霆也是如此。

其实,杨宇霆和张学良,早就有梁子,而且还不小。人们都知道,奉系分老派新派,老派都是张作霖的绿林兄弟,没有受过专门的军事教育,而新派则非是。新派之中,又分成士官系和陆大系,即今天所谓海归和土鳖。士官系的领袖,是杨宇霆,陆大系的领袖,是郭松龄。新派老派之间的矛盾,还没有新派中的两派大,简直势同水火。郭松龄反奉,固然有外界的影响,但两派的矛盾激化,也是诱因。起事之际,就杀了士官系仅次于杨宇霆的干将姜登选。而打出的口号,就是要清君侧,严惩杨宇霆。

郭松龄反奉,打倒老子拥戴儿子,作为儿子的张学良当然没法应承。但是,不意味着郭松龄针对杨宇霆的仇怨,他一点都不理解。自从郭张两师生结缘以来,一直绑在一起,不分彼此。张学良的部队,就是郭松龄的,这是奉系尽人皆知的事儿。自然,郭松龄对于士官系的种种怨恨,也不可能一点都影响不到张学良。

杨宇霆是日本士官学校的毕业生,跟民国另一个小诸葛徐树铮是同期同学,两人交情不错。但是,两个小诸葛,在练兵打仗上,都没有太多的业绩,本事全显示在玩阴谋权术上了。两人玩的第一个大阴谋,就是合谋让奉军劫了直系可以装备四个师的军火。这笔军火,成为杨宇霆进入奉系的进见礼。然后,杨宇霆就成了张作霖的谋主。此后拿下吉林,黑龙江,靠的都是阴谋诡计,都有杨宇霆身影。这些事儿,郭松龄都不行,但是,轮到真的动兵打仗了,杨宇霆却没有什么高见了,连流氓张宗昌都比他强。进江苏做督办,带了两个多师,牛气冲天,见原来的江苏地方军政长官,连礼都不屑于还。结果,孙传芳一动手,杨宇霆连组织抵抗都不能,不旋踵,赔光了老本,仅以身免。

当然,会玩权术,玩阴谋,也是本事。杨宇霆的本事,还不限于此。日本人炸死老帅,奉军严密封锁消息,拒不发丧,严密布置,沈阳秩序井然。让日本人不明就里,不敢轻举妄动。这一切,当然也有杨宇霆的功劳。

奉系的作风,统治层沿袭当年的绿林传统,比较平等,高层彼此讲话不讲究礼节,呼大叫小,乱开玩笑。当年郭松龄对张学良就是如此,两人并无主公和臣子之别。郭松龄从开始是张学良的老师,到后来张学良是长官了,他还是老师。郭松龄死后,杨宇霆原本跟张学良没有这种亲密关系,但却自以为是长辈,说话办事,俨然以长辈老师自居。不仅大事小事乃至人事都自己做主,替张学良做主,一点不见外,真把自己当诸葛亮了,而张学良,实际上就被看成了后主阿斗。张学良偷懒不起床,不办公,他居然进到内室,把人轰起来。

显然,张学良不是后主阿斗,就算是阿斗,他也不喜欢这个他看不上眼,而且害死了他执友的诸葛亮。于是,杨宇霆最后一次进入张学良的内室,埋伏好的卫士,一通乱枪,结束了他们的亲密关系,也结束了邻葛大人自己的生命。常荫槐,仅仅是个陪绑,谁让他也是那么的聪明,而且跟杨宇霆走得那么近呢?

然而,用这样的非常手段,除掉一个老臣,原来随便而和谐的奉系做派却消失了,东北军成了张学良一个人的天下,他不在的时候,再也没有人为他主动分忧了。如果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九一八事变的时候,留守在北大营的东北军,多半是会还手的,然而,没有了杨宇霆,他们却只能等待远在北平的张学良的命令。

2016-0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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