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里

闽南菜的味道,是很可爱的

去厦门之前,有人咬狠了牙跟我门门儿清似地说,‌‌“没什么好吃的你死了这条心吧‌‌”的时候,我是绝对不信的。

‌‌“每个地方都有一条专宰外地人的‌‌‘美食街’‌‌”似已成了公开的秘密,在此就不一一勾画嫌疑名目,但你说闽南的渔民文化、佛教文化和传统祭祀文化如此浓墨重彩且几为地方标记的一方水土,‌‌“没啥好吃的‌‌”,对我来说这就像有人说中国‌‌“有个啥嘛做饭不就是油盐酱醋糖姜酒‌‌”,无知且无畏。

我运气大概比较好,在厦门有个关系非常的好友,住的热情过头的某当地人家,还有一位阴差阳错见到了的女性也是个老厦门,遂不至于同题头所说的那位一样深陷误区。不过真要说起我对闽南菜的印象和记忆,思来想去,也唯有我对我的那位厦门好友说过的一个极戏剧性的词可以概括之——可爱。

闽南菜的味道,大菜硬菜也好,街边小食也罢,我觉得,都是很可爱的。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就像无数个不足一毫米的长草颜团子蹦着跳着跑过你的舌尖,滚落也好,欢叫也好,卖萌眨眼也好,贴地呼噜也好,无一不叫人心中大呼‌‌“哇真可爱‌‌”,那种心情,大概可以类比为吃到了Q弹合度的芋圆、一口流着蜜心的烤薯、土笋冻里突然迸溅出来的芥末汁、其貌不扬却甜得令人眉眼扬起的台芒和小莲雾。

去厦门旅游,似乎总逃不出那么几样:鱼丸,沙茶面,土笋冻,海蛎煎,各样的海鲜,还有各种烧仙草阿达子等与台湾口味非常类同的甜品。你注意看一下,这些食物,由冷到热,由一人独食到众乐乐也,无一不是‌‌“Q‌‌”的。这种‌‌“Q‌‌”无疑渗透了可爱的成分,于是再华丽的美食都绝增亲民,甚至叫人觉出‌‌“非常可亲爱‌‌”的感觉去。

鱼丸,你管他是林记的,永丰的,中山路牙子的还是路边哪位大叔大娘现场打的,只要锤得够密实、力道不造假,你看着那一团看似软乎乎的‌‌“鱼泥‌‌”被一勺又一勺精确地抖落到沸腾的大锅里,当白瓷勺面划过肉泥时带起黏连将断的柔软拉丝,并在下一刻悄然拉长裂断,明明并没有听到准确的声音,却已经觉得是柔软脆弹的一声,在耳边轻轻地‌‌“嘣‌‌”一下。

沙茶面,不说你加多少的海鲜,单是沙茶汤底和那块标配的香煎嫩豆腐,加上那一口又一口泡在汤汁儿里的爽滑劲道的面,就已能说得上‌‌“真Q‌‌”。更别提,你或许还要加上弹软的鱿鱼圈、弹嫩的虾子、弹牙的花蛤、弹脆的鱼肉丸子或醋肉……舒舒服服、软软嫩嫩地吃下一碗,全身也发了汗,而你擦擦额头汗珠,长出一口气,‌‌“呼!‌‌”地一声,似也觉着这动作仿佛也透着孩子一样的可爱。

土笋冻就更不需要说了,‌‌“冻‌‌”嘛,没吃过果冻,也见过这些剔透弹软的东西如何被各类广告拿来极尽所能地展示。犹记得在环岛路某著名闽南菜馆里,我眼瞅着我那位外人看来木讷少语又不懂意趣的友人在我面前神情寡淡地吃下一枚土笋冻,而后脸上一刹间全部绽开来了的表情,像是被按了十六倍快进按钮下拍摄出来的花朵绽开的全过程。‌‌“我去,这芥末味好浓啊!‌‌”我笑:‌‌“我还以为你呆厦门这么久了该很喜欢这样的味道呢。‌‌”他龇牙咧嘴地笑:‌‌“是啊!好爽啊!‌‌”我那时就在想,能让这么古板的他笑到如此,还真是世间难遇。

烧仙草,虽然我去的并非是吃这等凉点的最好季节,但是,感谢善良的福建人民,竟然提供暖的烧仙草!虽然看着口感与芋圆几乎等同的阿达子、柔软的椰果、煮透的红大豆和脆花生等幽幽地被裹挟在浓稠绵密的黑色仙草汁里显得略微诡异,然而仙草原本带有的苦甜味在热食中却更容易被激发出来。卖仙草的阿姨看着我的表情从纠结到惊讶,用带有浓重闽南腔的普通话同我说道:‌‌“仙草还是凉的口感好,不过这个天气,不行啊!‌‌”不知道是不是老厦门店的共识,夏日售卖的四果汤,我在厦门的那几日没有一家在卖的,理由无一不是:那是夏天吃的,现在,这大冬天!

不论以上,外绵内香的芋包、皮薄馅儿满的春卷儿、热乎乎的手工汤圆、色润晶莹而口味鲜香的咸饭、周身挂酱喷香扑鼻的拌面、弹牙清爽而颜色素淡的咸水鸭——多可爱的咸水鸭,鸭皮居然近乎是半透明的!甭管是坐在局促的灯泡小摊里擦着大汗吃鸭汤粥或面线糊,还是在大排档内喝酒送下煸豆干和炒带子,亦或是点个姜母鸭、萝卜饭,规规矩矩地就着茶水再下点儿凉拌秋葵,也突然地能觉察到酱汁里放了芥末,滋味儿比日本dipping专用淡酱油还甘甜。朋友要我解释那个幽默的小词语,我略微想了一下,对他说道:Q,Cute,可爱,于是,闽南菜的味道,就是‌‌“可爱‌‌”。他满脸黑线仿佛刚刚听来了什么天外神论,而吃着海蛎煎的我却突然发觉,原来外地人做的海蛎煎永远少一味料,那就是为其增加弹滑滋味与‌‌“劲Q‌‌”口感的木薯粉。

噫,难怪异地的海蛎煎总没能让我觉出什么可爱呢。

 

关键词: 
栏目: 
首页重点发表: 

Theme by Danetsoft and Danang Probo Sayekti inspired by Maksim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