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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些上海闲话侬还用伐

现在有人动不动就说,‌‌“上海闲话词汇太贫乏,用来用去就那么几个词‌‌”——煞?旁友,帮帮忙哦!(估计这句侬也听伐懂)说上海话词汇少,那是因为侬根本没经历过80、90年代,也是因为现在的小年轻,老早就被学校要求学普通话,练习上海话的氛围和空间都没有了,如何来传承这些过去的新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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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掼浪头‌‌01

‌‌“掼浪头‌‌”这个流行语盛行于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当时的社会处在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轨个过程中,真正意义上个市场经济规则尚未形成,各种假冒的东西和不成熟的行为都有生存空间。当时很独特的一种现象,就是‌‌“浪头‌‌”越大,则越有人相信。

上海话中的‌‌“掼浪头‌‌”,最早的出处其实是江湖黑话:两个人吵相骂,首先就是‌‌“对掼浪头‌‌”,纷纷说自己认识这个,熟悉那个。到后来,可以‌‌“掼‌‌”的‌‌“浪头‌‌”越来越多,包括身份、自己认得的名人、高干。有些人就喜欢把和名人、领导的合影、名人的题字、参加高级研讨会的材料拿给别人看,来提高自己个身价。由于当时市场经济刚‌‌“开张‌‌”,信息也比较闭塞,人和人打交道,侪凭‌‌“一张嘴‌‌”,‌‌“掼浪头‌‌”乃末就产生效果了。不过,要是摊开来看,侪是‌‌“有浪头、没浪花‌‌”的。

但是,为啥‌‌“掼浪头‌‌”,当年能在上海滩吃得开呢?当时上海货有市场,‌‌“掼浪头‌‌”人家‌‌“买账‌‌”;上海人眼界高,除了本地人,看别人侪是‌‌“乡下人‌‌”,有‌‌“掼浪头‌‌”个气势。现在,上海货市场渐失,上海本地人的优越感渐消,时过境迁,‌‌“掼浪头‌‌”也就逐渐成了往事。不过,现在很多上海人,更多地使用它的另一个近义词,‌‌“豁胖‌‌”。

‌‌“一只鼎‌‌02

‌‌“一只鼎‌‌”这个词,最早出现在60年代,当时沉渣泛起,流氓语言横飞,我们说过的‌‌“垃三‌‌”就是那个年代诞生的;有一种说法,认为‌‌“一只鼎‌‌”,原指流氓中最有本事的人。

前几年,有老上海在博客中回忆过,‌‌“人民大道一只鼎‌‌”被公审枪毙的往事。据我爹爹回忆,此人好像是叫‌‌“姚守忠‌‌”,现在算来是正宗的‌‌“老叶客‌‌”。在‌‌“一打三反‌‌”中被定的罪名,是‌‌“给青少年灌输资产阶级思想‌‌”,还有板有眼地数出了72个人,最后就被‌‌“人民群众专政‌‌”了——现在想想,文化革大命真是可怕。

后来,‌‌“一只鼎‌‌”被广泛使用,意思就是‌‌“顶级的‌‌”,‌‌“最出色的‌‌”,因此也有人写作‌‌“一只顶‌‌”,或者用‌‌“鼎脱勒‌‌”、‌‌“一级勒‌‌”来替代。最流行的时候,很多商品的品牌直接就用‌‌“一只鼎‌‌”,最有名的,当属阿拉吃早饭最欢喜的‌‌“一只鼎‌‌”牌黄泥螺了。

跟‌‌“一只鼎‌‌”意思比较接近的还有一个词,‌‌“乓乓响‌‌”,80、90年代的时候非常流行,这个词现在也不大使用了。

‌‌“起蓬头‌‌03

上海话里有‌‌“一蓬头‌‌”之词,多用来形容,很快冒起,又很快消失的东西。比如‌‌“一蓬土‌‌”‌‌“一蓬烟‌‌”的等等。‌‌“蓬头‌‌”用来形容那些聚集起来,然后又迅速消失的人群极其贴切。带头煽风点火的的人,不就是把这‌‌“蓬头‌‌”‌‌“起‌‌”了起来么。

和‌‌“起蓬头‌‌”相近的一个词,就是‌‌“撬边‌‌”,来源于20年代流行的一种敲诈行为,叫做‌‌“撬摆(巴)‌‌”。流氓常常雇佣女子暗中引诱男子赌博,万一发生冲突,她们也可帮助赌主脱身。‌‌“摆‌‌”原意就是指衣料的毛边,在上海的成衣铺子里,修饰毛边大多由女工来完成——这道工序就叫‌‌“缲(qiao)摆‌‌”。‌‌“缲‌‌”字因为太生僻,久而久之就改用‌‌“撬‌‌”。

不法商人雇佣妇女招徕生意和进行欺骗活动,与女红的撬边极为相似,俗语也就产生了。北方人叫‌‌“托儿‌‌”,在上海就是‌‌“撬边模子‌‌”,做的就是‌‌“吹喇叭,抬轿子‌‌”的事情。后来,上海人还发明了几种不同的撬法,同样是撬边,还有‌‌“正撬‌‌”、‌‌“反撬‌‌”之分,十分形象、生动。

‌‌“剥猪猡‌‌04

‌‌“剥猪猡‌‌”,现在上海的小年轻,估计都听不懂了,过去是指夜里拦路抢劫他人的衣物,多发于冬日,一般不伤人。小时候,还可以听到长辈告诫夜出的孩子:‌‌“早点回来,当心被人家剥猪猡。‌‌”

猪猡,因为有油水才会被剥。旧社会里,流行黑大氅,上海人叫‌‌“派克大衣‌‌”,‌‌“剥猪猡‌‌”主要剥的就是这种人;剥掉之后,转手就去了寄卖商店。70年代末,‌‌“剥猪猡‌‌”曾一度变得极度恶性。街头纠纷一旦升级,且一方是女性,就会被当街脱光。晚报时有刊载,还记得多发于南市。

后来,‌‌“剥猪猡‌‌”已经很少有听到了,倒不是因为治安好了,而是人们已经没耐心‌‌“剥‌‌”了,而是直接‌‌“杀猪猡‌‌”了,哪怕最后只抢得几十块钱。伐相信?侬去看阿拉电视台的‌‌“案件聚焦‌‌”、‌‌“东方110‌‌”就可以了,天天像连续剧一样,没底了!

‌‌“爬格子‌‌05

八十年代开始,上海人流行把赚钱叫‌‌“扒分‌‌”、‌‌“拉米‌‌”,因为,上海闲话里用‌‌“分‌‌”和‌‌“米‌‌”作为钞票的切口。‌‌“爬格子‌‌”就是指作家、业余作家等文人以投稿,争取稿酬为目的的创作活动。这个词既含文人自嘲的意味,也常成为他人嘲笑文人,有知识但赚不到几个钱的口实。

自从电脑与网络出现后,现代文人都习惯用键盘打字,来代替原先的手工书写。由于键盘的输入速度,可以跟得上脑子思考的速度,原来的‌‌“爬格子‌‌”,立刻变成了‌‌“跳格子‌‌”。而电脑写作的好处,还在于打印出来的字迹,远比手工书写的工整,即使不能在传统媒体上发表,在网络上也一样可以传播——‌‌“爬格子‌‌”这个词,就这么消失在网络时代。

‌‌“勿要忒‌‌06

‌‌“勿要忒大哦!‌‌”‌‌“勿要忒多哦!‌‌”‌‌“勿要忒漂亮哦!‌‌”‌‌“勿要忒好哦!‌‌”‌‌“勿要忒坏哦!‌‌”‌‌“勿要忒……哦!‌‌”等等……‌‌“勿要忒X哦!‌‌”这种句式,外地人听起来,就像是一句否定句;到了上海闲话里,一歇歇就变成了肯定句。老底子是没有这种讲法的,最早还是在小青年当中讲讲,后来大家觉着蛮噱的、有点海派味道,才慢慢传开来。

结棍

其中‌‌“勿要‌‌”两个字,其实是‌‌“莫不要‌‌”、‌‌“莫不是‌‌”、‌‌“莫非‌‌”(否定之否定)个省略式,有‌‌“无比‌‌”、‌‌“非常‌‌”个意思。‌‌“勿要忒大哦!‌‌”,也就是‌‌“莫非太大啰?‌‌”,引申为‌‌“真是太大了!‌‌”

‌‌“立升‌‌08

‌‌“立升‌‌”,应该是物理概念,后来,指不定是哪位中学物理教师,拿它用到了上海闲话里——当然,这是阿拉来跟侬开玩笑。

上海话里的‌‌“立升‌‌”,专门指一个人的影响力和背景,有财有势的叫做‌‌“立升大‌‌”;阿拉这种小老百姓,没有背景的,自然‌‌“立升搭不够‌‌”。

‌‌“立升‌‌”两个字的兴起,还和冰箱有关。电冰箱早20年还算奢侈品。上海人买冰箱不晓得质量、品牌一说,市面上翻来覆去也就这几个牌子。因此判断一个冰箱的档次是否高,一般以冰箱的容量——立升为标准。立升越大,说明这家人越有钱。渐渐地,‌‌“立升‌‌”也演化为俗语,专门指有财有势有门路者。

说到这里才发现,当年上海闲话里面跟家用电器有关的新名词还不少,随便举一个例子:‌‌“上排水‌‌”,晓得啥意思么?20多年前,洗衣机也是上海家庭的奢侈品,有‌‌“上排水‌‌”不错了。到了上海闲话里,老酒吃醉,呕吐一地,此曰:‌‌“上排水‌‌”,吐了好看点,就是‌‌“申花牌上排水‌‌”!

形象伐?阿拉上海闲话结棍伐?

所以,现在有人动不动就说,‌‌“上海闲话词汇太贫乏,用来用去就那么几个词‌‌”——煞?旁友,帮帮忙哦!(估计这句侬也听伐懂)说上海话词汇少,那是因为侬根本没经历过8、90年代,也是因为现在的小年轻,老早就被学校要求学普通话,练习上海话的氛围和空间都没有了,如何来传承这些过去的新词呢——阿拉分析的有道理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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