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里

愿万里归来,你不是慕容复

39年前的日本东京,也和今天一般,斑斓的秋色中,渐渐有了寒意。

正在访问的中国副总理邓小平,却心怀温暖。

不知是接待方有意还是无意的安排,下一站京都离东京有370公里远,路程有点尴尬。坐飞机太近,坐汽车大概又得四五个小时,都不是太合适。于是主人乘机极力推荐日本国宝新干线高铁,这样在一衣带水的穷邻居面前,既可以骄傲满满地显摆一番,也能向彼岸大陆的潜在市场兜售一下高铁生意。

在‌‌“光-81号‌‌”高速列车上,主人问客人乘坐新干线感想如何?

小平温和的笑了笑,好像有点腼腆似的说:‌‌“就感觉到快,有催人跑的意思……‌‌”

其时,东京到大阪的新干线是世界上第一条高速铁路,而当时全世界所有高铁加起来也就两条,都在日本。

1978年,中国人的主要交通工具还是两条腿。假如要出远门,那就是全家头等大事了,毕竟买一张火车票很难——而且,大部分人也买不起。

那一年的中国铁路又是一副什么光景呢?全国80%的铁路上,跑的竟然还是19世纪英国人发明的蒸汽火车,跑起来一路冒着冲天烟柱。火车平均时速多少呢?刚过40公里。

随着小平访问日本的画面传回国内,时速210公里、子弹头一样的新干线,在当时国人心中留下了科幻一样存在,神奇而近乎遥不可及。

时间追月赶星。

39年过去了,2017年秋,中国复兴号动车的设计时速是400公里,实际运行时速350公里。而高铁,已是中国人普遍的出行交通工具。

世间无难事,大概说的就是这样吧。

即便彼此的鸿沟如同望月那样遥远,只要你有恒心,只要你愿追赶,总是来得及的。

二、

这就好比在今天,假如你是从深山乡寨里来的村长大叔,第一次来到繁华都市,坐上昔日村邻儿子的无人驾驶的超豪华SUV汽车,那青年人问你感觉如何,你会是一番什么心情呢?

你不能说,家乡的人还在为向左走、还是向右走争执不休。

作为村长,你得善意而坚决地告诉人们,观念必须出大山,外人必须进来,假如路途崎岖而遥远,那就砍着荆棘趟道,摸着石头过河。

左右之争是无益的,徒然浪费大好时光。

在巨大的现实实力差距前,就算你赢得了一切辩论,就算你掌握左右大局的神杖,又赢得了什么呢?信仰固然能使人意志坚定,但它也不是孤立于世界的绝缘体。

你很难穿着19世纪的旧礼服,进入21世纪的会客厅。松软的沙地上,建不起自尊的灯塔。一个人的影响力,无法靠装模作样粉饰。

没有硬实力支撑的底气,走到哪终究还是心虚。反过来说,在人们的呵呵声中,马云说什么好像都理,哪怕其实他也曾屡屡失算。出于本能,信徒们会选择性失明,比如支付宝做社交功能,比如准备与微信竞争的‌‌“来往‌‌”。

一场大胜可以掩饰十场失败。

为什么他的话听起来好像总是对的?因为他成就斐然、自带光芒啊。假如他还是个杭州师范学院的英语教师,再说些什么改变世界啊天下啊这种不着边际的话,人们看他时的表情估计就真的要像外星人了。

不是他的话有理,而是他的舞台有镭射灯。

人民总是天然缺乏安全感的群体,总要向光而生才踏实。在这一点上,人类与大地之上的其他动物、植物其实也没有多大本质区别。

因此,无论你是多大单位体的领导者,你都必须经常性地保持胜利的熟悉节奏,你必须让胜利、或希望的光芒照耀人心。

假如你错失了一个又一个战略窗口,一直不能打场大胜仗振奋人心,物质产品总是大幅落后于人,那么,即便昔日你曾经是神一样的存在,你也终将不能赢得信徒的真正支持。

信徒也是人,而人都是趋利避害的。人需要当下的或照向未来的光,而不是昨天的荣耀。

三、

10月16日,杨元庆率领联想集团高层访问腾讯,随后发文称腾讯刘总称赞联想的高层很国际化,一众国际团队像个‌‌“小联合国‌‌”。

就在杨元庆言语之际似乎颇为自得的时候,观众的留言却让人很想替他找个地洞钻进去——

‌‌“杨元庆的江湖地位,已经沦落到上门都见不到马化腾的地步了。‌‌”

‌‌“联想好奇怪,这十年一直在倒退,很好的基础呀,一个风口也没捉到……互联网,电商,社交,智能家居,无人驾驶,一大堆,可惜了。‌‌”

‌‌“对于杨元庆,我是很佩服的,他每次发头条,评论区几乎都是清一色的骂声,谁能做到?只有杨元庆做到了‌‌”。诸如此类的奚落,很伤人。

犹记昔日联想并购下IBM硬件时,媒体的狂欢与盛誉。是啊,中国电脑巨头,吞下了美国老大,这代表了多大的意味啊?隐喻多么吉利。

风流尽被风吹雨打去,留下一片嘲讽。

这种情形,犹如这一刻的时代宠儿已是属于鹿晗、Angelababy这些人了,刘晓庆还出来梳着羊角辫、扮纯情邻家小妹,那么世人只有报以呵呵了。成龙与徐克关系虽好,但他终究也已演不了打虎英雄,威虎山的九爷是张涵予。

赞我宠我的是世人,罪我非我的也是世人。不是世人朝秦暮楚,而是你已疲态渐老,无法通过内生动力来保持基业长青的光。

诺大的一个联想、曾经产业报国的联想,弄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你让世人在你身上还能联想些什么?上亿元的总裁年薪,拿着不烫手吗?

也许曾经你是光,是电,是唯一的神话,但人们需要的是不是‌‌“曾经‌‌”,而是不老的神话。

假如你的眼界、智慧、能力、体力都跟不上时代了,不能引领潮流了,却还以弄潮儿自居,世人就会把你的神话改编为笑话。那你就不要恋恋不舍,就应该懂得让贤,该换新人就得换新人。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伤害。

古人类至今有400万年历史,有文字的文明史至今却只有约0.6万年历史,因此在潜意识里,人的动物性还是大于人性。群居动物最是无情,它们总是选择最强大的那个领导,一旦猴王、大猩猩王、狮子王、狼王衰弱,不再能领导它们强大,就会转而选出新头领替代它。

没有人会真正关心你是向左还是向右,人们看见的都是能带领他们向前进的胜利者。

这很残酷,但也正是人类希望所在。

四、

但‌‌“强大‌‌”的内容是随时代而变的,胜利也不是财富排行榜。

王朔曾经寄语他的女儿说:‌‌“什么成功,不就是挣点钱,被傻逼们知道吗?‌‌”这话说对一半。在人人穷怕了的年代,即使是赚钱的傻逼,也是受人羡慕的——至少是嫉妒的。曾经,人们甚至都不管你是干什么的,就羡慕你作为‌‌“万元户‌‌”的光荣。

但是现在有钱人如过江之鲫。如果还拿钱来炫耀你所谓的成功,那真是傻逼了。财富榜上衮衮诸公,也没见世人有几个礼赞地产、石油、银行的,更别说什么美国公民孙宏斌了。

光荣曾与财富有关。现在人民基本都是温饱有余了,中产阶层日益壮大,为了保护自己的生活质量与利益,舆情的光芒早已悄悄变了。

人们在意的是你的钱在‌‌“社会价值‌‌”这杆秤上,能秤出几斤几两。耀眼的光芒已不再来自你产业的身段,而是它的成就所代表的社会精神。

这就是百度不断遭世人诟病的原因。

网上有一个揶揄的说法,说是当google在研究量子计算机的可行性、自动驾驶、阿尔法狗超级人工智能时,百度却在挖空心思为搜索计价排名、贴吧广告、卖药、快餐外卖、低俗图链接导流量而殚精竭虑。

这也许说的有些夸大其词,谷歌也并非纯洁的白莲花。但事实就是赶走了谷歌,百度也并没有变成一家令人尊敬的企业。也就是国内搜索没有强力挑战者,用户没得选,不然百度再这样下去,就会是第二个联想——况且联想曾经达到的标杆高度,你也从来没有达到过。

既然一个‌‌“三聚氰胺事件‌‌”就能重创大片国内牛奶企业,任你多大体量都不能幸免,而且至今都元气难复,那么,眼睛再这么盯住一米之内的钱胡搞下去,再出现几个类似魏则西事件的话,沙地上的大厦还能撑住吗?

武林高手比拼到最后,技术已是第二竞争要素。第一拼的是境界、胸怀、眼光以及由之形成的价值观。

是价值观,而不是机器、技术、金钱、流量、风口或对手,引导你长盛不衰或即刻毁灭。

互联网领域虽然也算是三十年来的新事物,但也没什么了不起,它终究也是建立在人性基础上的。创建互联网的是人,使用互联网的也是人,只要是人,就不能超然于人性之外。

在人的世界里,历来受人敬仰的、领导潮流的英雄,都不是黑木崖上绣花的东方不败。

身为BAT三巨头之一,阿里与腾讯拼斗的境界都到那样层次了,你能不能有点志气呢?

《倚天屠龙记》里,开场就是赫赫江湖传说:‌‌“北乔峰,南慕容‌‌”。可是历经一番又一番的江湖风波恶之后,慕容家的武功与品行逐渐现出原形,于是乔峰最后一脸鄙夷说出了一句划时代的价值观名言——

‌‌“想不到乔某大好男儿,竟与你这种人齐名。‌‌”

但愿万里归来,你不会是慕容复。

五、

就在联想渠道为王、在销售与经销为主的路上越走越远时,华为投入的研发经费以千亿元计,任正非在一路向前的途中发出了‌‌“理论无人区‌‌”的困惑与忧患。

与此同时,腾讯并不满足于QQ,还要与己为敌,在它内部王国,张小平们三年如一日,默默研发着微信以及其它可能没有机会来到这世界上的产品。

在世界这个大竞技场上,上天垂青的弄潮儿,向来都是敢于挺身向涛头立的那一个。

杨元庆上门都见不着腾讯的小马哥,联想搞手机最终不伦不类收场,也不算什么例外。

天道忌巧,没有人可以随随便便独领风骚。

曾经的日本制造神话,正屡屡爆出丑闻,其中尤以神户制钢大规模造假最令人震惊——日本高铁新干线采用的,正是神户制钢的材料。

面对一次次日式鞠躬的画风,曾经在中国人心中科幻一样存在的日本国宝新干线,是不是现在觉得它们也没不过尔尔呢?

时代是向左,还是向右?

它只是飞驰向前。

潮流来来往往,也没见为谁停留过。

经纶天地也好,游戏人间也好,不管你是奔赴明日帝国的王者,还是漫无目标的旅客,惟愿所有都登上时代列车的人,都能在车上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但不要身在其位,却坐错了方向。

六、

宋人潘阆,有词《酒泉子》曰:

长忆观潮,满郭人争江上望。来疑沧海尽成空。万面鼓声中。弄潮儿向涛头立,手把红旗旗不湿。别来几向梦中看。梦觉尚心寒。

2017年过去大半,在你就业、创业、作业的路上,可否曾有过‌‌“梦觉尚心寒‌‌”的时候呢?不必在意,更不必停留。世人尽可伤你的心,但你却万不要伤了世人的心。

因为他叫人群,而时光匆匆,你伤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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