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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扬州有多吼 是诗人都忘不了

01

唐宣宗大中二年(公元848)秋天,一名中年男子行色匆匆从浙江路过金陵,前往西北方的长安。但他却频频眺望东北方,那个始终让他梦萦魂牵的繁华春梦——扬州。

此时的扬州是否明月依旧,弦歌不绝?

在扬州的“好基友”韩绰不知过得吼不吼啊?

估计这厮在陪“小甜甜”看月亮吧?

宦海浮沉,知交零落,当年的翩翩公子已阅尽人世沧桑,唯有那些青春的记忆仍在心里放冷枪,一首传颂千古的名作油然而生:

青山隐隐水迢迢,
秋尽江南草未凋。
二十四桥明月夜,
玉人何处教吹箫。

他叫杜牧,晚唐声名显赫的才子。“小杜”系出名门,是唐德宗、顺宗及宪宗时期宰相杜佑之孙,23岁作出《阿房宫赋》,26岁高中进士。

唐文宗大和七年(公元833年),春风得意之时,在人生最好的年纪,31岁的小杜与扬州相遇了——赴扬州担任淮南节度使牛僧孺的幕僚。

小杜前后两次待了不到4年,却几乎用了一生在怀念。年少时读唐诗,发现小杜诗里始终萦绕着一个主题,从青楼薄幸的“十年一觉扬州梦”到禅寺羁旅的“歌吹是扬州”,扬州,扬州,还是扬州!

那种怅然若失与念念不忘,人到中年才突然领会到,其实就是“想得却不可得,你奈人生何。该舍的舍不得,只顾着跟往事瞎扯。等你发现时间是贼了,它早已偷光你的选择。”

02

公元833年至835年,杜牧与扬州赴一场绚烂的青春盛宴。

此时的扬州,是大唐最繁华的商业与经济中心,有“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天下之盛,扬为首”之誉,物华天宝,天上人间。每至入夜之时,十里长街,笙歌盈耳,珠翠塞途,宛若仙境。

此时的杜牧,正是而立之年的大唐才子,前途光明的世家子弟,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唐才子传》中称小杜“美容姿,好歌舞,风情颇张,不能自遏”。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会吹口琴、玩玉箫、泡泡妞、看小书、占卜星相、观人眉宇、风流倜傥、窃玉偷香。

年少轻狂,放浪形骸,夜夜笙歌,醉生梦死……这些词都不足以形容杜牧的扬州生活。《苕溪渔隐丛话》记载了一则趣闻,杜牧天天在外纵情欢娱,牛僧孺担心出意外,于是暗中派人保护。三年后,小杜赴长安任职。

牛僧孺临别告诫小杜:“年轻人,莞式服务虽好,可不要贪杯喔。”

“什么ISO900服务?什么小红、小玉、小兰、小梅、小云……我一个都不认识!”小杜假装一脸懵逼,结果牛僧孺拿出一箧,里面全是这些年便衣们保护杜牧平安的密报。小杜大为感动,终身感念牛僧孺。

唐文宗大和九年(公元835年),离别之际,杜牧诗赠相好的歌妓,留下写尽扬州之美至今无人超越的传世名篇:

娉娉袅袅十三余,
豆蔻梢头二月初。
春风十里扬州路,
卷上珠帘总不如。

此诗一出,所有写扬州的诗都黯然失色,“春风十里”成为扬州不可替代的形象,以致后世化用杜牧名句的诗词也成为名句。比如,宋人姜夔的“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

有段时间,不少文艺女青年被朋友圈一句“春风十里不如你”感动得一塌糊涂,对“发明”这金句的医生作家佩服得五体投地。看来,很多文艺女青年的中学语文学得很一般,不知道出自小杜就算了,至少应该知道这是写给“失足妇女”的啊。

03

年少时读唐诗,有两个意象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一个是“烟花扬州”,一个是“巫山云雨”,无数的诗人反复歌咏。巫山云雨更多是虚构的意象,而烟花扬州则是现实的天上人间。

唐代扬州为什么吼?因地处长江与大运河要冲的交通枢纽,工商业的高度繁荣使其相比政治中心长安,更为开放自由,生活气息浓厚,让文人雅士流连忘返。

除杜牧外,唐代大诗人到过扬州的至少有骆宾王、李颀、王昌龄、孟浩然、崔颢、李白、高适、韦应物、刘禹锡、白居易、张祜、李商隐、温庭筠……等一百多位,留下无数名篇。扬州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被反复歌咏。

到最后,在诗人眼中,连扬州的月亮都比别的地方圆。晚唐诗人徐凝在情诗《忆扬州》中,一笔荡开,用怀地的方式思人,“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写得出神入化。从此,天下明月属扬州。

杜牧的另一个“好基友”,人称“张公子”的张祜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在纵游淮南后,这位“千首诗轻万户侯”的诗人得出的结论是“扬州,要死就一定要死在你手里”:

十里长街市井连,
月明桥上看神仙。
人生只合扬州死,
禅智山光好墓田。

换句话说,唐代扬州好得要死,是大诗人眼中最好的死所。

04

有意思的是,后世最著名的唐代两大诗人,“诗仙”李白与“诗圣”杜甫留下的有关扬州的名篇却少得可怜。

李白曾经多次到扬州游玩。开元十四年(公元726年)第一次到扬州,行侠仗义,挥金如土,不到一年,“散金三十余万,有落魄公子,悉皆济之。”但他关于扬州的名句仅“烟花三月下扬州”,且是在上游的黄鹤楼送孟浩然之际,遥想扬州。

杜甫年轻时曾经漫游吴越,历时数年,按道理应该到过扬州。但杜诗中有关扬州的唯“商胡离别下扬州,忆上西陵故驿楼”,显得很不起眼。

在有关扬州的诗词竞赛中,为何两大诗人都没写过后辈杜牧呢?

也许是气质,人与城的气质。

“诗仙”李白是超凡脱俗的洒脱飘逸之人,纵横天地间,岂能为一城一人所羁绊?更不会仅为温柔乡浅吟低唱,念念不忘。

“诗圣”杜甫的气质与扬州就更不搭了。从小立志“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老杜沉郁顿挫,忧国忧民,即使心里觉得春风十里不错,但嘴上肯定是要批判“资产阶级腐朽生活方式”的,没有写诗批判“朱门酒肉臭”已经算客气了。

唯有杜牧,格局刚刚好,公子王孙,风华流美,一个最恰当的人在最恰当的年纪碰上最恰当的城。一个人与一座城,风流才子与春风十里,天作之合,相互俊赏。

阅尽繁华,方知繁华。唯有杜牧这样的人才能写尽扬州,唯有扬州这样的城才能成就杜牧。

十里扬州,三生杜牧,来过就不曾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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