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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为国家征战疆场的时代

商,虽然不是我们历史中的第一个朝代,却是第一个有直接的同时期文字记载的朝代。

商王朝最著名的人是谁?毫无疑问,是一个叫做妲己的女人。据说,到目前为止已经有9个影视版本的妲己问世。妲己的狐狸精形象早就家喻户晓。

商,是个伟大的王朝。天命玄鸟,降而生商。然而,因为妲己的存在,却让生得伟大的商王朝灭亡得很荒诞。

在我们的历史文献中,对妲己的记载很多:

《国语•晋语》:“妲己有宠,于是与胶鬲比而亡殷。”

《吕氏春秋•先识》:“商王大乱,沉于酒德,妲己为政,赏罚无常。”

《史记•殷本纪》:殷纣王“好酒淫乐,嬖于妇人。爱妲己,妲己之言是从。”

正是因为受到妲己的诱惑和操控,原本应该和商王朝一样伟大的纣王荒理朝政,做出了数不胜数的伤天害理、人神共愤之事。

公元前1122年,牧野之战,商朝军队临阵倒戈,大势已去的纣王在摘星楼放火,烧死了自己。从此,这个伟大王朝灭亡的账便很荒诞地算到了一个柔弱女子身上。

但其实,生而伟大的商王朝应被后世之人记住的本不该是妲己,而应该是另一个女人,她的名字叫妇好。

1975年,考古工作者对河南安阳小屯村西部的高地进行了考古发掘,出土近两千件珍贵文物,包括468件青铜器。这些青铜器上大多有铭文“妇好”二字。这显然是个名字,是这些陪葬品和这座3000多年前的墓葬的主人,而且,还是个女人。

在陪葬的青铜器中,除了礼器,还有大量的武器,其中更有一对极为精美的青铜鸮尊。鸮,俗称猫头鹰,是古代人民崇拜的神鸟,因其迅猛、敏捷往往被当作战神的象征。这个叫做妇好的女人,难道是商王朝一个被人们视为“战神”一般的女将军?

在安阳出土的大量甲骨给了我们明确的答案。在15余万片甲骨中,有200多片提到了妇好。

贞登妇好三千登旅万,伐乎[羌]。(神啊,命令妇好征召13000军旅征伐羌方吗?)

这次战役是甲骨文中记录下来的商王武丁时期征召军队人数最多、规模最大的一次军事行动。在出发前,武丁进行了占卜,就是否让妇好领兵询问天神。

在甲骨卜辞中,像这样将“妇好”这个名字和领兵打仗联系起来的文字还有很多。妇好果然是商王朝武丁时期威风凛凛的女将军。

而妇好更是商王武丁的王后。

“贞好羸,于祖辛。”(神啊,妇好身体虚弱,向祖辛祈求康复。)

“贞妇好祸风有疾?”(神啊,妇好伤风了会生病吗?)

“贞妇好嚏,惟出疾?”(神啊,妇好打喷嚏了,是不是能去除疾病了?)

……

连伤风感冒打喷嚏都要赶紧进行占卜,足见商王武丁对这个媳妇疼爱有加。

就这样,通过对殷墟出土的甲骨文的解读,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将军、一个备受宠爱呵护的美丽女子从3000多年前的历史尘埃中如惊鸿一般,照影而来。

不过,甲骨卜辞中所记录的妇好远不止于此。她不仅统领商朝大军,商王武丁时期的重要战争基本都由她在指挥,更派遣使者出访周边方国,也参与和主持重大祭祀活动……所以说,妇好还是商王朝的女政治家,是商王武丁治理国家得力的左膀右臂。

武丁在位59年,是商朝的第23任君主。武丁勤于国政、励精图治,治下的商王朝征服周边十几个方国,扩地千里。因此,武丁时代又被称作“武丁中兴”。很显然,武丁的千秋功业有一半要算在王后妇好身上。

妇好所在的商王武丁时代,母系社会的影响仍旧残留,那时的女人拥有很高的社会地位。她们可以像男人那样纵马疆场,为国征战。在甲骨卜辞中,还有武丁的另一位王后妇妌带兵打仗的记录。她们也可以在政治生活中扮演重要的角色,像妇好那样主持国家重大的祭祀。

然而,妇好的生命却在33岁的时候终止了。有专家认为,她是死于难产;更多的专家偏向于她是在一场战争中身负重伤不治而亡。

正因为死于战争,妇好没有葬入王陵。妇好墓远离武丁的王陵区,孤独地守在小屯村西部的高地上,但这改变不了武丁对她的爱慕和思念。

“贞妇好其死!”(神啊,妇好真的死了吗?)

“贞王梦妇好!”(神啊,我又梦到妇好了!)

心爱的女人青春早逝,痛失爱侣的商王武丁通过甲骨卜辞,穿越过3000年的历史风尘,向今天的我们诉说着一段美丽的爱情故事。

然而,王室的爱情大约仅止于此了。商王武丁一片痴心,所爱的当然不会是妇好一个女人。据已经出土的甲骨文记载,武丁一生至少有60多个妃子,18个王后,能够接受祭礼的王后就有3个。

我们不知道武丁对妇好的思念持续了多久。伴随着这种思念被时光磨蚀,妇好,逐渐被葬入了历史的尘埃中。今天,关于妇好的一切,如果不是因为那200多片甲骨的记录,不是因为妇好墓重见天日,我们甚至都不可能知道我们的历史上有过妇好这样为国家做出过重要贡献的女英雄、女将军、女政治家。

是的,历史的荒诞恰恰在于,在我们浩如烟海的历史文献中,关于妇好其人其事,竟然只字未提。倒是偏偏记住了妲己这个女人,通过大量的文字记录,将国家衰败、王朝覆灭的罪行统统加诸其身。男人们袖手一旁,开始了又一个伟大王朝的构筑。而国家一旦出现问题,总有女人被送上祭坛,她们如妲己一般一身污名,她们是周之褒姒、汉之飞燕合德、马嵬坡前的杨玉环……

也许,当我们的历史决定忘记妇好,而单单记住妲己时,我们便开始认为女人在智力和精神上不再拥有与男人同等的地位。这种偏见随着历史的演进愈演愈烈,直到后来,我们甚至觉得女人的智慧仅仅表现在层出不穷的宫斗和床斗上。

直到今天,我们不是都还在各种宫廷剧中流连忘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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