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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平:反右六十周年关闭独立书店

“我心里一直都在暗暗设想,天堂应该是图书馆的模样”,这是博尔赫斯的名句。一生饱读诗书的博尔赫斯也有严重的疏漏,忘了在“图书馆”前面加上“独立”一词。非独立的图书馆或者书店,不过是地狱里搭建的山寨天堂,甚至是天堂改建的地狱。

季风书园是上海知名的独立书店。4月23日是世界读书日,也是这家书店开张20周年的纪念日。就在这一天,读友们却得到消息:它被要求关门歇业。

季风书园并非唯一的牺牲者。此前两天,4月21日,北京独立书店普道草堂书店发布消息:“政府告知,书店门口要求封闭,原因是影响市容。书店厄运终于来临。”

书店影响市容?这样的理由不仅没人相信,而且实在太难听了。因此,季风书园被要求不许声张,要死得安安静静,自自然然——等到2018年初房租合同到期之后,由上海图书馆收回房屋,“防止国有资产流失”。

季风书园和普道草堂被称为“独立书店”,不仅仅因为它们在经营上是自负盈亏的私有体制,也不仅仅是因为它们没有新华书店的一些垄断权,更是因为它们在精神气质和价值观上推行独立思考,致力于营建有别于意识形态宣传的公共文化空间。尽管它们并不能销售“禁书”,也不能提供真正的言论自由平台,惟此独立性质,就足以令它们背上“影响市容”或者“国有资产流失”的罪名,从而被判处死刑。

跟着它们死去的,是一些尚有勇气独立思考和研究的学者的讲座。季风书园的“临终遗言”里,就包含一系列这样的公告:季风书园读书俱乐部很遗憾地通知您,原定于4月17日晚19:00举行的“秦晖:21世纪的全球化困境”讲座活动因故无奈取消;季风书园读书俱乐部很遗憾地通知您,原定于3月19日下午14:00举行的“童之伟讲座:监察体制改革能多大程度上治腐败的本”讲座活动因故无奈取消,等等。

“反右”运动六十周年的文化事件

今年是“反右”运动六十周年。1957年的“反右”运动,是当代中国“焚书坑儒”系列运动中的一个主战场。在一些知识分子响应毛泽东的号召,“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对其官僚体制提出一些批评意见之后,中共拉开了一场扼杀整个思想文化的大镇压。几个月之内,数十万甚至上百万知识分子被贴上“右派”标签,失去工作,遭受凌辱,被发配到边疆、农村、监狱进行“劳动改造”,大批大批地死去。艾晓明拍摄的记录片《夹边沟祭事》是为数不多的相关历史档案。

很多人期待中国政府举行六十周年纪念活动,郑重反思“反右”运动给国家和人民带来的深重灾难,以史为鉴,不让悲剧重演。这不仅是一种天真的幻想,而且模糊了“反右”运动的性质。中共从来没有否定“反右”,只是认为搞了扩大化,把很多知识分子错误地划为右派。因此,1977年开始,由胡耀邦主持了规模巨大的“平反”工作。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你是真正的右派,对当局持批评或反对的意见,送你去劳动改造就理所当然。

“反右”运动并不是偶然发生或者独立运作的一次事件,它是专制政权对思想文化和知识分子必然进行、也从未停止的镇压活动中的一环。在它之前,是1942年的延安整风运动,1951年的知识分子思想改造运动;在它之后,是知识反动、思想有罪的十年“文革”,1983年知识分子响应“思想解放”号召之后的“清除精神污染”运动,1989年对“六四”民主运动的血腥镇压,“六四”之后对高校、媒体、图书出版和影视节目的精密控制,刘晓波、许志永、伊力哈木•土赫提等人因为政治异见入狱,香港铜锣湾书店人员遭绑架以及“709”人权律师案。

在这样一种持续不断的思想镇压中,“偌大的城市容不下一间宁静的书店”固然令人感慨,但并不是什么意外事件。领袖讲话文集堆积如山的新华书店,甚至连山寨天堂都懒得为读者搭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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