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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皇帝没穿衣服的“小男孩”是什么态度

最近,著名经济学家、年近九旬的茅于轼先生在新浪微博的个人账号被封,大陆《环球时报》又以单仁平名义发表了文章,除了指责茅于轼“一是否定国家认同,二是他对毛泽东的全面否定和攻击,三是他对国企的全面否定”之外,还批评包括茅于轼在内的中国一部分知识分子对政府是“对抗性批判”。

“胳膊肘朝外拐”

这让自己联想到前不久,一名教授在微博上发表题为《中国的防火墙是不是弄反了》的文章,引来不少民众共鸣。文章说:爬过几次长城,发现一个规律,朝外那一面的城墙险峻,敌人爬上来不容易;而朝内的一面都比较平缓,自己上去防御比较容易。而现在中国设的“防火墙”呢?好像是专门和自己人过不去。

很显然,这微博意思是说,过去的长城是“对外”,而当今的防火墙是“对内”。是非对错,不言而喻,用句中国老百姓喜欢说的话,这其实还是“胳膊肘朝外拐”。

近来,网上流传“湖南博主罗修云”一则短文,开篇写道:“美国的强大,在于人民的强大,不在于政府的强大。恰恰相反,美国的政府一直算不上强大。”短文写得好,于是有网民在后面跟帖,高度赞扬此文,说“不少‘爱国人士’还有一种错误认识:爱国就不能批评监督政府,否则就是‘卖国’、就是‘汉奸’!这个认识很荒唐。”本人也觉得荒唐。但接下来,这位跟帖网民的观点似乎就有点跑偏了,比如说:“真正的爱国,就应该以善良的态度大胆地批评政府的缺点,以便让政府更好地为国民服务,这不但不是‘卖国’,而且是真正的爱国,是展现责任感和使命感的爱国!”

批评态度善良与否的纠结

“大胆地批评政府的缺点”是为了让政府更好地为国民服务,没错。关键是“大胆地批评政府的缺点”,为什么要强调“应该以善良的态度”?善良与非善良的态度“批评政府的缺点”,又有什么不同?难道说,只有以善良的态度批评政府,政府才会接受用的不是善良的态度,政府就不接受且不改正所批评的缺点错误了?本人一直有个认识,对政府而言,民众即使骂,也属“尖锐批评”,政府只能洗耳恭听,不能动用“国家机器”来专政民众。只能“以善良的态度批评政府”,简直就是笑话。

若借用当年中共第一任书记陈独秀谈国家的意思:要我善良批评政府,政府须先善良待我,即要民众善良批评,政府须先善良对待民众。如果政府并不善待民众,民众凭什么要善待政府?再说,批评者中,谁是善良的态度批评,谁又是恶意的态度批评,由谁来定?什么人告诉你,只要“以善良的态度”,就可“大胆地批评政府”?

这里有个极好的例子:北京有位活动人士李蔚,近年,因帮忙组织旨在要求国家领导人披露财务状况的抗议活动曾坐过两年牢。去年十月底,他在网上又发布了一份四页长的请愿书,要求对贾敬龙予以特赦,并呼吁政府建设“更加人性”的司法体制。可当他在短短几天内征集到一千二百七十四个签名后,当局随即封锁了他的社交媒体账户。有外国记者在北京一家茶室对他采访时,李蔚说他们之所以这么做,还是“想拯救共产党的政权”。如此说来,李蔚对政府的批评是善良的还是非善良的一目了然。然而当局又是如何待他的呢,弄个也许不那么恰当的比喻,不过是像《红楼梦》中的那个焦大,被“塞了一嘴马粪”。

所以说,一个不喜欢别人批评其缺点的政府,不论你是恶意还是善良的态度,政府都不喜欢,这种政府只喜欢别人为其唱颂歌。面对这样的政府,不管你以什么样的态度批评,它都反感:国内民众批评,它会认为你是在“寻衅滋事”,甚至说你想要“颠覆政府”;而国外有人批评,会让它更加愤怒,让新闻发言人站出来表达不满:“这是干涉中国内政!”有时甚至还会在这个句子中加上一个“粗暴的”形容词予以指责。

“强拆”根源:领导人“撑腰”

曾看过王岐山在台上的一段讲话视频,让本人“无语”。那段视频中虽没看到下面整齐的官员人头,但肯定是在对官员训话,讲什么呢,他说日本三十年前就想在某处修建个机场,可三十年了,那机场还是没有建成。你知道为什么吗,就因为需要拆迁的老百姓不肯挪窝,政府没有办法,因为日本政府是不敢强拆的。倘仅叙述事实,倒也罢了;即使难免带有倾向,也还是能理解或叫容忍,可他接着说:这怎么能行啊!所以说中国不能像日本这样,云云云云。

我说整个中国各地方政府,何以那么有底气强拆,即使闹出一条又一条人命,也还是照拆不误,原来有国家领导人明里暗里在给他们“撑腰”啊!全世界都知道,中国地方强拆可以不讲法律!强迫签订的拆迁协议在中国任何地方都是有效的,而这其实正是贾敬龙杀人的一个“诱因”,他非常痛恨这种无法无天,却又无力改变,最终衍变为“行凶杀人”。然而,中国最高法却恰恰有意无意地忽略这种诱因,忽略这种无法无天的所谓“国情”。

快七十年了,你什么时候听说过这个政府喜欢别人对他们批评?如果真喜欢,哪里还会有这么多强拆!比如一个城市的媒体记者参加市委市政府召开的会议,会上讲的是强拆以及别的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记者听了,再不高兴,再有意见,都得按市领导部署,绝不许透露领导在大会上所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话以及准备施行的方案。前不久,原郑州市委书记吴天君被宣布双规,也不知有多少民众拍手叫好,因为早就听说人们给这个吴书记起有一绰号:“吴一指”或“一指没”。意思是他在郑州市区考察,手一指那儿要拆,那儿就必须拆,没得商量余地。这几年,因“吴一指”的强拆,也不知给这个城市添了多少乱。去年五月十日,发生在郑州市惠济区老鸦陈办事处薛岗村村民范华培持刀扎死三人、扎伤一人,之后被警方击毙的血案,与这个“吴一指”无法无天的强拆多少有干系。

“大胆地批评政府”,只要是以事实为依据,你是善良的态度,还是不够善良抑或“恶意”的态度(不管自己承认还是政府认为),都不重要。记着,政府有问题,你用善良的态度批评,它要改正;你用恶意的态度批评,它还是要改正。不管别人用什么样的态度指出你实实在在的错误,你都要改正。你改正你的错误,与别人是什么态度指出无关。那个指出皇帝没穿衣服的“小男孩”是什么态度,是善良的态度还是恶意的态度?只要是实事求是的态度,你就不能用善意或恶意去反击批评你的人。

二〇一七,时逢“打右派”六十周年。六十年前,估计就因为有个“什么态度”的关系,也不知打了多少“右派”,真个是前无古人,千古奇冤!

《动向》2017年2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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