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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桌上的中国

中国的成年男性,除了极少数从病理学上看确实不能喝的而外,几乎所有人都与酒之一字结下了不解之缘。不管你是东北的还是西南的,酒桌上杯子一端,不喝特么就不是中国人!虽然我们操着不同的方言,不说普通话彼此都根本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但是不妨碍我们各地都流传着相同的酒文化,它就是我们民族基因里的密码,无须言语,迦叶拈花而笑,我们举杯同乐,酒文化如同巴别塔,把我们紧密团结在一起,共同抵达上帝居住的天堂。

尽管在人均酒精消耗量的世界排行上我们不过才10.61升的消耗量,连前20都没进,不要说比起冠军摩尔多瓦的21升,就算比起同为东亚人种近邻韩国的14.8升也是大大逊色,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们热切地喜欢喝喝喝。爱国歌曲有云:‌‌“朋友来了有好酒??‌‌”,可见不喝不是好朋友,到时候迎接你的就只有那猎枪了。我们接待朋友时总要意味深长地左右使眼色,让远方到来的朋友喝好啊,哈哈,喝好啊。而这个好,必是以翻江倒海人事不省为标准的,若是没能达成这一目标,接待方则大为沮丧,招待不周啊招待不周,见谅见谅,恕罪恕罪。为了能顺利地把客人招待好,孔子故里礼仪之乡的山东人民还悉心的分出了主陪副陪三陪四陪,百转千回万语千言只不过一句话:喝!

美国人何伟描述自己在中国内陆小城涪陵的生活实录《江城》里如是写道:‌‌“喝酒可不是为了放松休息。它经常乃是竞赛性质的??而这种饮宴很有发展为恃强凌弱的倾向,参与者们相互刺激,直到某个人喝出病来。‌‌”中国的酒桌上永远是雄性激素最旺盛的场所,正如我们杀日本鬼子最多的地方永远在横店一样。酒桌上人人肾上腺激素分泌过盛,面色红润宛如桃花,端起酒杯犹如将令在手,给他城管三千就敢收复钓鱼岛。而两强相遇勇者胜,两勇相遇??呃,量大的胜,男人们把多余的精力与无从发泄的雄性激素都倾注在酒里,以酒水为兵卒,以言语为刀剑,抛砖引玉,借刀杀人,隔岸观火,围魏救赵,生生把酒桌弄成了男人的战场。

我曾经跟真正擅长喝酒的北欧人喝过,他们一晚上要换好几个酒吧,每到一家酒吧必定开一瓶伏特加,独自喝完,换地,再开一瓶,独自喝完,再换地。当时看得我叹为观止,心想如果有此猛将在侧,今后酒桌上谁还是我对手?可惜这些能喝的老外对于我们博大精深的酒文化的态度跟何伟一样,都以神经病视之。后来我仔细想了想,也对,老外个顶个都那么能喝,就跟咱哥几个都有核武器一样,谁也轻易干不翻谁,杀敌三千还自损八百呢,于是自然就淡了酒桌争雄的心思。而在我国,有至少1/3的人缺少乙醛脱氢酶的基因功能,也就是说从基因上看我们这个人种根本就不大适合喝酒,所以在酒桌上也并不具备多少酒量,很容易被灌倒。而为了自己不被灌倒出丑,我们便拼命希望能把别人先灌倒,所以不管猜拳行令也好,各种花样百出的酒文化也罢,在这层温情脉脉的面纱下本质都是为了灌酒,灌对方酒。

我们的文化历来都是含蓄的文化,我们都不习惯当面表达感情,而酒精则给了我们上佳的表达借口。两杯酒下肚,脑袋一晕,就正好能搂着肩膀说着肝胆相照但是言不由衷的话,于是乎天下大同,四海之内皆兄弟了。在我们这个人情社会,关系社会里头,我们总是恨不能把所有人都整成熟人,熟人好办事,所以一有生意接触就喝酒,非把纯洁的金钱关系搞成复杂肮脏的熟人关系不可,如是,回扣好谈,合同好签。

我们的妹子则更是含蓄,就算眼里看你百般顺眼了心里百般愿意了,还是要作一副娇羞不胜半推半就的样子,而酒正好做了这催化剂。三杯两盏一下肚,脸上飞出两朵红云来,酒量再好的妹子在酒桌上都要装作微醺,女人不喝醉,男人没机会嘛。到时候小手儿一牵,小嘴儿一亲,罢罢罢,权当是自己喝醉了罢。

欢乐的时候要喝酒,忧伤的时候也要喝酒,孤独的时候要喝酒,人多聚在一起的时候更要喝酒,就算闲来没什么事看个天色也要喝杯酒,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自古以来我们就有喝酒的传统,当然在古代其实我们喝酒还挺有节制的,主要是因为酒精提纯技术没来得及发明,大伙儿喝的都是米酒,其度数大多在10度以下,略低于精酿的啤酒,度数最高的发酵酒也不过才20度,所以他们很轻松地就‌‌“打上二斤烧酒来??‌‌”,换今天,你试试?明代以后,酒精度数上去了,大伙儿才学会了用小壶小杯子喝酒,吱溜一口下去,再不复往日动不动就十八碗的风采。

唉,说真的,如果这个世界不需要喝酒就好了,但是,能行吗?

在全社会一片喝喝喝的景象中,能保留自我实属不易,屈大夫曾经郁闷地说过‌‌“众人皆醉我独醒‌‌”,可没多久他就跳江了。我们无比敬佩那些能保有独立之思想、自由之意志,绝不随波逐流的人,不管在酒桌上还是酒桌外,可这毕竟是极少数。如果迟早躲不过,喝好点,喝少点,对自己好点,这大抵还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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