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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识分子的堕落

1949年以来,大陆一直没有出现民国时期那样有铮铮铁骨的思想家。这是因为在毛泽东的极权主义支配下的必然结果。五六年反右,抓了55万右派,此后再无知识分子。文化大革命,革了文化的命,知识分子的血脉彻底切断。

如果人们非得要找知识分子的风骨,好不容易找到梁漱溟、储安平、顾准这样几个人。这几位知识分子的思想深度也仅停留在1949年之前,在1949年之后也再无新的建树。他们也无法建树。极权主义之下没有思想家,只有悲剧家。悲剧的制造是极权主义者的特权。

何况,人们寻找这样的知识分子,也具有价值塑造的成份。塑造的目的,是想重建思想家的使命。如果从描述的角度来看,这些思想家的价值,也只是对毛极权主义的反思,并不具有世界性意义,仅有中国意义。他们的思想,从来没有超出西方思想家的视野,也不具备西方思想家的水平。他们的言说,也只是问题主义的言说,而非学术与思想本身的言说。但无论如何,他们的道德没有堕落,他们的人格仍然能立得起来,他们仍然处于大写的人之列,全无郭沫若的那种低三下四、摇尾乞怜,随时准确舔毛泽东统治者的靴子那样的嘴脸。

1978年改革开放之后,人们以为思想的春天来了,思想家胜出的时代到了。这个春天来得太早,走得太快。人们还没有品味到思想的盛宴,思想者们,那些还没有成为思想家的思想者们,都已经失踪了。他们失踪得如此惨烈,竟然没带走一片云彩。人们只能看到令人遗憾的景象,思想者常有,思想家则不常在。

好在那个短暂的春天,人们还没有堕落,还没有流向世俗的纵欲狂欢。思想者的失踪,也是怀揣着理想失踪的。

1992年之后,知识分子分流,一部分流向市场,一部分流向学术的象牙之塔。那流向市场的,再难以成为思想者,就是成为思想者的,也沾染了铜臭。那些流向学术的,也难以守得住清贫与寂寞。虽然有思想家淡出、学问家胜出的说法,但思想家魂归何处,何处寻觅,终归是不得其解的话题。

流向市场的思想者与金钱为伍,难说是堕落。金钱政治是市场经济的产物,金钱政治与计划政治相比,很显然是个不小的进步,如果金钱政治与民主政治结合起来的话。思想者与金钱结合,思想与金钱具有独立性,对权力是有效的约束。越是有钱的思想者,越具有独立的判断,不再会被权力洗脑。

流向象牙之塔的思想者,也即知识分子,他们受体制的制约,知识分子的思想被体制所模铸,再也难以开出思想之花,更别说是思想之果了。与此同时,象牙之塔的知识分子,终穷没有守住寂寞和清贫,世俗化的生活终归比学术生活来得实际,来得香艳,来得快活。于是,这部分人或者与市场为伍,或者与权力为伍,或者与金钱为伍,走向全面堕落。他们为有钱人唱赞歌,为有权人跳舞,臣服于金钱的脚下。为此,他们放弃自己的良知,放弃自己的价值判断,放弃自己的专业视角,彻底地奉行着功利主义的路线。有利就上,无利就退。对自己有利的话,可以尽可能无耻地说,对自己无利的话,就什么都不说。

有例为证。有一次,于建嵘受邀参加统战部组织的一个党外高级知识分子研修班,活动结束当天是学习后的发言,其实也就是政治表态。当着刘延东的面,某海归经济学家的发言令于建嵘讶异,大意是:我在美国待过多年,回到中国才知道社会主义民主才是真民主。于建嵘发言,他起初不愿发言,副部长主持人坚持让他“讲几句”。于建嵘只好实话实说:刚才××的发言实在让我听不下去,我们这些知识分子这样讲话,坐在台上的刘延东等大领导瞧得起我们吗?于建嵘的知耻,某些知识分子的无耻,相比之下,高低自现。

流向象牙之塔的思想者,也即知识分子,他们的生活在2000年之后,生活也逐渐好起来。这个好,也是体制内给的。教育体制通过给知识分子课题的方式,通过评各种学者诸如长江学者的方式,通过政府特殊津贴的方式,让知识分子生活好起来。在这种情况下,知识分子的堕落不在于课题本身,而在于知识分子通过各种明规则潜规则的方式搞争夺课题之战,其方法可以说是不择手段。在争夺成功课题之后,他们没有把课题经费用在学术研究上,而是通过各种手段巧立名目把课题经费据为自己所有,同时搞学术造假。知识分子因此放弃了自己的独立研究和独立的学术品德,把课题当成任务来做,把学术当成命题作文来做,把学术当成提升自己荣誉的手段来做,使得学术不成体统。

知识分子已经流氓化,他们为了名誉地位金钱可以不要自己的良知,他们什么话都能说,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他们没有制造出学术的盛宴,他们不断地制造出一个又一个的学术坟墓。

这是知识分子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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