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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喀什的维族孕妇找座

从喀什乘坐上开往乌鲁木齐的列车时,说实话,一上车我就有点紧张。其一,我第一次乘坐双层火车,而且正值古尔邦节后,满满当当都是人,通道里都没有踩脚的地方,接水如厕均为难题;其二,第一次置身于几乎看不见汉族人的环境,心里的感觉有点异样;其三,我和我姐两人只买到一个座位,当时我独自去喀什,她一万个不放心,好说歹说就要保护我,如今奔七的她成了我心头的压力。她属于那种累死自己也要把座位给我的菩萨,整整一夜,即便我们交换着坐,我心里也不是滋味,何况这里都是一人的座位上坐两三个人的拥挤。于是明知没有希望也去找列车长,说我姐身体不好(她在喀什确实患了重感冒)年龄大,希望能给解决一个宽敞些的地方。列车长是个非常高大帅气的中年男子,痛快地答应了我,说卧铺肯定没有,但晚上给我姐找一个地方休息没问题。

回到我们俩共有的座位,车里更是水泄不通。座位也已经被占,我拿出车票让坐在那里的维族小伙子站起来,让我姐坐下。边上站着一名去和静种地的维族孕妇。她属于非常壮硕的那种身材,离分娩似乎也不远了,身边站着他的丈夫,还有两个七八岁的儿子。车厢里又闷又热,孕妇的辛苦和她丈夫的关切都在脸上,难以想象她怎么能在慢车上坚持十几个小时。

我建议她去找车长找座给她,她摇摇头说不敢。我说为什么不敢?你需要照顾。她还是说不敢。我说我去帮你找。挤到车长办公室,车长犹豫了一下,指了指餐车尽头一张只有一张椅子的小桌子说,你让她坐这里来吧。我很开心,回去告诉了她这个消息。不料给自己惹出了难堪:周边的维族同胞纷纷从口袋里抓出杏干、葡萄干、肉干,还有馕朝我递过来。不知他们是绝大多数人不会汉语,还是不愿意同我这个生人讲话,就那样一直伸着手,不接不缩回去。可是我只背一个小旅行包,吃不下去也装不下,只好接过来端在手里,最后放进一个好不容易找到的塑料袋里。孕妇或许是为了感谢我,特意拉过自己的大儿子说,他们家特别喜欢汉族人,邻居家的汉族小姑娘出车祸没了,他儿子好几天不吃饭。我们一起唏嘘。

没想到的故事还在后头。

维族孕妇的老公或许惦念妻子,到了餐车,一看那边人少,回来又把两个儿子接了过去,四个人一坐,另一张餐桌没了。大概内地十一点、新疆九点左右,餐车里用餐的人越来越多,其实很多人就是想借用餐休息一下。这家人占了大小两张桌子,肯定给餐车带来损失。就在此时,我觉得我姐该休息了,去找车长想让他兑现原来给我姐予以照顾的承诺。车长有点不高兴了:‌‌“我说大姐,你是不是该体谅我们一下?你看这车挤得这样,你一个一个带来的都是困难户,我们怎么解决得过来?这餐车我跑一趟得交4万,你看那一家,你让我照顾孕妇,我照顾了,可现在两张桌子没了。‌‌”我立时感觉到了自己的厚颜,赶紧道歉,说我是内地来的,没有经验,求他原谅。问他我可以包一张餐桌供我姐和这家维族人用么?

他立刻和颜悦色:‌‌“你是什么职业?这么有意思。不过好心干坏事永远可以原谅,但我现在确实有困难,一张餐桌怎么给你包?收太多钱不合适,太少我做不到。再过两小时你过来这边就有座了。‌‌”我很狼狈很没趣地别过,赶紧开溜。那边的座位肯定没了,我和我姐站在餐车尽头的过道里,看着星星有一搭没一搭闲扯。她可能觉得我讨了没趣不痛快,尽说开心的,还说自己越晚越精神,站着聊天真有趣之类。

终于到了餐车里人不多的时候,一个座位30元,我去订了两个,姐妹俩爬那里打了会盹。约莫凌晨六点,火车到了库尔勒,腿发僵的我们站起来朝车门口走,早也忘了那位孕妇。车停稳的当空,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大声喊:再见!再见!回头一看,是那位孕妇挥着手大喊。趴在餐桌上的人都被她喊醒了,用各种表情看着她,但她站在那里只看着我们。匆匆忙忙对她挥挥手,赶紧下车。很快地,车就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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