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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破空:新加坡掠影

2008年,9月底的新加坡,并无秋高气爽,街上热浪滚滚,让我这个刚从北美去的异乡之客,一时难以适应,喉痛头晕,几乎病倒。当地朋友说,这个南洋国度,几乎没有其它季节,一年四季都是夏天。

奢华与艳丽

早前耳闻的新加坡,是“清洁与礼貌”。眼前所见,街道固然清洁,但流经市中心的新加坡河,却是浑黄浑浊,污染之重,令人吃惊。这条连接大海的内河,曾经是新加坡的经济命脉,加上海边的深水良港,构成新加坡当年贸易腾达、经济起飞的天然优势。

新加坡人是否礼貌?令人疑问。依笔者体验,新加坡人的礼貌,固然比中国大陆强,但却远远逊色于日本人和台湾人。在这个华人占75%的南洋小国(其他人口为马来人和印度人),全然看不起来自中国大陆的中国人。只要来客流露中国大陆口音,往往遭到当地人轻视。笔者的教训是:说中文时,难免受到怠慢,改说英文,则必有笑脸相迎。后来几日,干脆不说中文,尽说英文,才不至于沦为“丧家之犬”。

对新加坡的真正感受,是奢华与艳丽。多数建筑,都颇为考究,外观注重造型,内景讲究装潢,不仅酒店和商业楼宇如此,就连住宅也不例外。有时看见同一群住宅楼宇,但每一栋都造型不一,各显风格;至少也要朝向不一,以示别致。大小商店和餐馆,装饰高档,一家赛过一家,几无马虎。颜色的讲究,达至细微,连公共汽车的坐椅,都呈五颜六色。加上满城花卉,城市之国的新加坡,其艳丽、绚烂、奢华、五彩缤纷,为全球所罕见。(稍后再访台湾,便突然发现,台湾城乡外观连同街头女子衣着,皆过于朴素,不仅为之暗呼遗憾。)

登上城西的花芭山,可俯瞰高楼林立的锦绣城景,可远眺雾霭苍茫的海岛大洋,可观赏漫山遍野的红花绿树。一次次放眼,构成一幅幅精美的画册。花芭山顶处,新加坡不长的历史被栩栩如生地刻画在石壁上,从英国殖民地到日本占领期,从独立建国到经济起飞。也可谓:麻雀虽小,肝胆俱全。

城郊还有一座“贵宾山”,山顶有“名人园”,各国首脑到访时,往往植树于此,留作纪念。新加坡友人特意指给我看,英国女王种的树,枝高叶茂,婆娑摇曳;而中共领导人邓小平栽下一棵海芒果树,早已枯萎死亡,在原处,是重植的一棵幼树,泥土尚新。联想到上世纪九十年代,笔者在深圳“锦绣中华”公园所见的邓小平植树,亦是如此:原树死亡,园方种幼树代之。两处对照,不禁令我暗自讶异。

遥远的总统府

10月1日,新加坡张灯结彩,熙攘的人流,多呈悠闲状。原来,当日是马来人的新年,属于新加坡公共假日。行走在该市主要大街乌节路(Orchard Road),忽见巨大草坪,据说那里是总统府,假日对外开放,便信步走去。

经过安检门,迈上坡形大道。以为马上就可以见到总统府,行走良久,却不见总统府的影子。路人或警察告知:只管沿坡道往上走。但见坡道两旁,碧草连天,无边无际,处处修剪精致;名贵树木与植物点缀其间,不计其数。这是一座浅丘,坡道平缓而漫长。无止境地行走,让我多次心生悔意,几乎半途而废。

总算耐着性子。跋涉了近半个小时,才在浅丘之顶,见到了白色基调的总统府。遥远的总统府!两层英式与南洋风格的混合体,倒显得端庄、大方。移步在府内的红地毯上,周围展示的,大多是各国元首赠送的纪念品。撮尔小国,外交倒是齐全。

总统府称为Istana(马来语,宫殿)。总统府,也是总理府,两造人马,同处办公。新加坡现任总统是纳丹,现任总理为李显龙。总统只是象征性人物,总理才握有实权。

这个城邦小国,总面积才600平方公里;而这座位于城市中心的总统府,占地面积竟达100英亩!何其奢侈!下坡回到乌节路,看见对面的Istana Park,那才是平日供民众休憩的公园,却只有足球场一般大小!睹之令人气结。巨大的总统府占地,对照渺小的Istana公园,新加坡官民悬殊的地位,由此可见一斑。

与新加坡友人谈论当地政治,疑问:新加坡政府虽然独裁,却很清廉,何也?不待回答,我也知道:新加坡实行高薪养廉,其公务员薪水,高于世界各国公务员。仅说新加坡总理,其年薪就为世界之最,高达205万美元,是美国总统的5倍、法国总统的8倍、韩国总统的10倍。

尽管实行“高薪养廉”,但当地友人对“新加坡政府清廉”的说法却不以为然。整个新加坡的财富都归李家掌管,他们说,“新加坡政府投资公司”董事长是谁?至今还是李光耀。他表面上已经退休,却还是政府资政,政府都听他的;李光耀当过30年总理,如今,他的儿子又当总理;这个家族还用得着“贪污”吗?整个新加坡,就像他们李家开的一个大公司,取用随兴。

人权阴影

见证了新加坡的奢华与艳丽,一位当地友人说:我带你参观一个地方,让你见识新加坡的另一面。随友人驱车来到新加坡北部地区,但见大片大片的坟场,无数墓碑,有如石林。而就在这些坟场之间,分散搭建着许多栋薄体简易住房,有人光着膀子,在晾晒着衣物的楼道间行走。

友人指出,居住在这里的,都是外劳,来自孟加拉国、印度,或者中国大陆,他们被新加坡政府或公司专门安置在这一带,早上有车把他们拉到工厂做工,晚上则送回这些夹杂在坟场中的简易住房。几乎没有公共汽车通往该地,这些外劳就等同与世隔绝。除了做工之外,他们远离繁华的市中心,荒郊野地,人鬼为伴。

目前,新加坡人口480万,本地人口350万,其余130万都为暂居的外来人口。鉴于新加坡政府高压,世风保守,空气沉闷,男女授受不亲,拘束自律,人口不增反减。于是,该国不得不依靠外来移民或者劳工,来补充劳动力的严重缺口。

对外劳的特殊安置,既让新加坡拥有足量外劳,又保障了这些外劳不会损害新加坡的市容和“秩序”。新加坡当局用心,可谓“两全其美”。然而,这种公然歧视和人权践踏,正是新加坡政治的生动缩影。

(原载香港《开放》杂志,2008年11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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