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何时起,“家乡”由铺满田字格的铅笔字变成了占据你我心间的复杂情感?又是从何时起,这份情感的重量发生了敏感的变化,以至于媒体整出了“恐归族”的概念,小编们每年都要替大家总结“不愿回乡的理由”、“应对亲朋的方法”。
对于客居他乡的你我而言,家乡是否真的已经成为了回不去的地方?那里都拥有着哪些令我们情怯和牵挂的人与事?那里确实是家乡,但又和他乡有何异同?
贺知章《回乡偶书》中说“离别家乡岁月多,近来人事半消磨。唯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
古代的返乡,“物是人非”已是最大的感叹。然而被卷入时代巨变中的我们,在继续对“人非”千百年来的感叹的同时,还被城市乡村那瞬间的沧海桑田所震撼着。小编的老家在一座小县城,不需我为大家提供形象的描述,只“那是中国万千县城中的某座”一句话,你大概就能想象到如同一个模子中抠出来的景观,以及介于农村和城乡结合部之间的奇异氛围。
马年,我返乡三次,春节、探病、奔丧。每一次的回归,眼看着巨大的商场和高耸的公寓不断按照“中国速度”,朝各自的方向“发展壮大”。儿时眼中那全县城最高的五层小楼,如今不过是隐藏在满头黑发间的银丝。家乡新诞生了好多房、好多路、好多铺,返乡的我总会迷路。这座县城沿着曾经仅有的两条柏油路生长着,我知道,若是不经常回来的话,早晚有一天自己会去依靠别人研发的应用程序来寻找自己的家乡。
实际上,更深层次的变化早已开始。曾经的那个被我称作家乡的小县城,相较城市而言不过是在流行事物上,慢了一两步。随着年龄的疯长,我发现,在城市和县城的生活形式无限趋近的情况下,汹涌而来的新鲜物质和盘踞于此的保守思想在碰撞。然后,融合出许多自以为是的我永远也无法理解的现象。我计算着巴掌大的县城是否真的需要私家车,但用土地换楼房的农民们早已开始享受属于他们的“城市生活”。我无法接受那“随行就市”般的礼金,以及亲人们在家族发生红白喜事时,通过“AA制”这种“城里的”方式,拿回自己曾经支付出去的那份人情钱。
曾经的家乡,是一片小院加两间平房。大年初二的时候,外间灶台烟雾缭绕,里间摆好三桌家宴。男人一桌、女人一桌、小孩一桌。虽然有长幼尊卑、男女高下的陈规,但人与人之间似乎并不像屋子的布局那样,分了里外。叫花子站在院门口唱小曲,操持家务的女人从男人那儿要来块八毛钱,将人打发走。再把胡闹的孩子撵回屋,挨个洗手,上桌吃饭。酒足饭饱,孩子们排成队拜年领红包。其实谁家都没赚到或亏到,同一份钱,倒了趟手,图的是热闹。我知道,那样的家乡,回不去了。
说了好些个“物非”,但那毕竟是这个时代的一景,叫人怎么好判断对与错。“人非”似乎更强烈地影响着我对家乡的情感。奶奶就诊的医院曾是我出生的地方,拉着母亲找二十多年前的产房,楼上楼下,寻的并非是一处地角,而是感受由生至死的轮回。奶奶去世了,家乡在心中的重量轻了许多。但我知道,那些试图理解我的工作、打听我的收入、猜测我的情感的亲朋们,虽然和我生活在“两个世界”,但我若不与他们多聊几句闲话、多喝两杯老酒,我就再也没有家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