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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彤:红与黑的分野和变幻

红与黑在十九世纪的法国,曾经是官场和教廷的缩略语。现在,它在中国大异其趣,成了革命党还是黑势力的代名词。

革命党应当是理想主义者。黑势力大抵是夺取地盘权钱之类的亡命徒,两者本来泾渭分明,有时却也难分难解。

“打江山坐江山”的制度传统

这桩历史公案,在大约三千年前的殷周之际,就被伯夷叔齐提到议事日程上来了。

话说当时的华夏,领导集团是定居在中原的殷商,被尊为天子的纣王暴虐无道。地处西陲的周,在姬发(后来被尊为武王)的率领下起兵东征。义师节节胜利,却有两位老先生提出了不同意见:“以暴易暴”不足为训。他们就是伯夷叔齐兄弟。此中是非,在历史上很有争议。史家无不推崇夷齐的人格,但难于理解他们的政见——毕竟周武的政策和作风优于殷纣,难道夷齐连这点起码常识也没有?

不过,夷齐的着眼点,与其说在于政策和作风,毋宁说在于制度:殷纣的始祖殷汤,丝毫不比周武逊色,也是中国人民的一位大救星,以革掉了暴君夏桀的命而被神化。后来的发展,则进一步证实了夷齐的担忧:红一代的后裔周幽周厉,比暴君殷纣好不到哪里去!在华夏土地上如此这般由红色接班人蜕变为黑色独裁者的活剧,史不绝书,早已成为渔樵们永恒的话题。

所以,以政权为战利品的制度,即所谓“打江山坐江山”的制度,或所谓“还是我们自己的孩子靠得住”的制度,实在谈不上什么革命性;相反,它具备的是落后性、倒退性、乃至腐败性——因为他们所维护的稳定性,乃是不受监督的权力,即天天滋生腐败的制度。

红后代与黑后能不分道扬镳?

东西方同属一个地球。最早指出以暴易暴的思想家是东方的伯夷叔齐,最早解决以暴易暴的政治家是西方的华盛顿。华盛顿功成不居,也不“传位”于子孙,开创了选举公仆制度的范例。普世公民,耳目为之一新:主人选举公仆的制度,比老态龙钟的终身制好,比欢天喜地的自家孩子世袭制好,也比伯乐相马式的禅让制好。

永远先进的神话,无非要使不受监督的特权成为永恒的战利品。把对理想的忠贞和对战利品的迷恋混为一谈,是个误区。受益于华盛顿的蒋经国先生急流勇退,把普世价值的火种引入了华夏。

需要确切的定义红与黑。红是理想,黑是不受监督的权力。从追求理想到追求绝对权力,是从红到黑的变异和误区。

当然咯,全心全意为自己和子孙追逐战利品的人,本来就是求黑得黑,不是求红得黑,也就无所谓误区或变异了。大概洪秀全不是,金日成不是。念念不忘“还是自家孩子靠得住”的人是不是?难说。

这里存在着红一代与黑一代、红后代与黑后代的分野。以反腐败为使命的红,和以追求不受监督之权力的黑,能不分道扬镳吗?

红与黑的分野和变幻,是历史的多幕悲喜循环戏。不断有人演,永远有人看。五光十色,是红是黑,何去何从,饶人寻味,发人深思。

《动向》2014年9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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