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里

小小的黄丝带

我没有想过,戴上这样一条小小的黄丝带,竟需要如此大的勇气。

过去的三个星期,每天早上在家门前戴上黄丝带,内心都会挣扎一番:到底这样戴下去有什么意义呢?整整三个星期,由新界走到港岛,再由将军澳走到九龙西,在街上竟然找不到一个同路人。对,真的一个也没有,以至于我甚至下定决心,一旦让我遇上一位,无论男女,无论老幼,都一定会冲前跟他来一个拥抱,跟他诉说遇到同路人的感动。

只是,奇迹没有发生。

没有遇到同路人,其实也只是有一点失落而已。真正令人困扰的,是日常生活中所遇到的一切。同事们会询问你何时“去饮”?为何没有“剃头”?冷嘲中不忘热讽一番。街上的人都对我打量一番,眼神中多少带有一点疑惑。我不禁犹豫,如此这般真的有作用吗?希望多些人留意到?让多些人知道有人在坚持?还是只像一些评论所说,只是为了自己的懦弱而自我安慰,欺骗自己已经作出了不少“牺牲”?

再想下去,就会思考所有同路人不戴上黄丝带的原因。街上根本没有人戴上,自己一个人做是否十分造作和无聊?打从心里支持争普选运动就可以了,挂上一条黄丝带根本只有象征意义,像李某人所说的在“做骚”而已。戴上黄丝带已经和占中连成等号了,同事们一定会感到奇怪,还会问东问西。上司会否不高兴?对我的工作有否影响?万一工作伙伴是铁杆的反占中分子,还可能为自己带来麻烦呢。

这些疑虑,我十分清楚,也体会良多。我自问已是身边朋友里走得比较前的人,毕业多年,大学时期愿意走出来的人大多热情减退,大家心中只有无力感,已经没有动力再为这些理想奉献些什么。我常常担心,自己终有一日也会成为默然无声的一群。

当初坚持戴上黄丝带,内心其实是希望藉此影响身边的人。但到了最后,我发现原来真正需要影响的,是自己。黄丝带令我每天都要面对自己,逼迫自己思考应走的路。黄丝带令我每天都思考,在争取民主的路上,应该贡献什么。而最重要的是,黄丝带令我不能再逃避,自己内心深处的真正理想。

我想,要是连在公众面前戴上小小黄丝带的勇气也没有,要是连这点点的坚持都做不到的话,我还谈什么争取普选?要是在自己小小的空间里都不尽全力,如何说服别人去相信自己的理念?改变,从来都由最微小的地方开始,要感染他人,先要感染自己。也许挂上黄丝带是既老土又软弱的一种表达方式,但我相信这就是它的真正意义——每时每刻都提醒自己,不要遗忘,不要放弃,路还没有走完。

昨天晚上,屋苑的夜更管理员,竟突然对我竖起大拇指,说他很支持我这样的坚持。我匆匆道谢后返家,坐在地上静思了十分钟。他或许不知道,那一刻我有多感动,而我相信,这种感动只有愿意坚持的人才会感受到,是千金难买的体验。

下个星期,千万学子将会穿上黑衣,戴上黄丝带,为着争普选的理想而进行罢课。每当想到三十年来的争取,最后竟要将所有扭转乾坤的希望寄托在一班学生身上,我就会感到无比愧疚。学生们,很抱歉,我就只能继续戴上黄丝带来支持您们,不知道香港市民能否也一同戴上黄丝带为学生打气?渴望在下星期,我能在街上,看到奇迹,和一个又一个的您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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