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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山爆炸事件一线医生的悲痛经历

这是昆山市中医院外一科胡天平医生的手记,是昆山工厂爆炸后最让人悲伤的一段文字。我们缅怀已离开的69位工友,祝福还在接受救治的200多位工友早日康复——‌‌‌‌“医生,救救我‌‌‌‌”。

其实我没有哭,因为哭不出来。心情是不好的,至少说不上好。很无力,也就很无奈。无力回天,或是无力做得更好一些,最后也就似乎只好无奈地看着眼前残酷发生着的一切,而祈望会有真正的天使出现,好让他们不害怕,并且得救。

他们是极其痛苦的,有的甚至已然痛苦到淡漠和‌‌‌‌“麻木‌‌‌‌”。他们的皮肤没有一寸是完好的,就像一具具的焦炭横七竖八地躺在那里。看着他们偶尔动弹的肢体,以及各种情状的呻吟,简直无法让人相信就在几个小时前,这些生命体还与你我一样生龙活虎,别无二致。

‌‌‌‌“有时是治愈,常常去帮助,总是在安慰‌‌‌‌”。而就在今天,没有什么更加生动的实例能够让如许多的‌‌‌‌“相关从业人员‌‌‌‌”拥有了此般的体验。治愈尚遥远而未可及,帮助到底只能是那样的有限,而只有‌‌‌‌“聊胜于无‌‌‌‌”的安慰是可以勉强做得到的。

当你置身于黑漆漆一大片的亟待救治的严重病患面前,你会发现自己有多渺小,自己的能力和本领又是多么忽微,而最后,你亦只可能与其中某一个病患发生稍为深切一些的联系——当ta将你视作一根救命的稻草,而你亦决定担负起那样的一种‌‌‌‌“使命‌‌‌‌”的时候。

他喊:医生救救我。我说,你放心,我们正在救你,你一定会没事的。他说:我渴。我把吸管凑近他龟裂的嘴唇。他说:麻烦你给我家人打个电话,我儿子才18个月,我都没见过他。我拨通他报出的号码,显示他的老家是河南安阳,他吃力地对我伸到他面前的手机说:妈,我们车间爆炸了,我现在在医院里头,我想儿子,你让媳妇带儿子过来,让我看看吧。

我看他实在没有力气说话了,就对着电话里面大声说,你儿子的厂着火了,他烧伤了,在医院,他想你们带他儿子过来,他想看儿子。他说,谢谢你啊医生。我说,没事的,这么大事儿,政府肯定会管的,我们正在想办法让你们接下来到更好的地方去治疗,我只想对你说两个字,挺住。有人已经没了,你比他们要幸运得多,所以一定要坚强。他说,好,我一定会挺住。

后来我就跟他‌‌‌‌“很自然地‌‌‌‌”分开了。我做不了更多,我似乎也帮不了更多的人。我只能希望自己确实地给了他更多一些信心和勇气,对他而言,那就是我唯一有过的存在吧。

从医院回家的路上,除了似乎稍显拥挤之外,看不出和其它时候有丝毫的差别——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人们不曾停下属于自己的脚步,依旧匆匆地或是从容地朝着属于自己的方向跋涉。橱窗里的一张张笑脸说不上刺眼,只是又分明醒目地注释着某种必然的距离。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总是那样,‌‌‌‌“自己的世界,与别人无关‌‌‌‌”,‌‌‌‌“别人的世界,与自己无关。‌‌‌‌”只有当自己的世界和别人的世界交集并趋向融合,才有可能‌‌‌‌“同一个梦想‌‌‌‌”。

或许吧,命若草芥,荣枯不由人。因此,善待自己,对自己好一点,便是真切的‌‌‌‌“自我‌‌‌‌”。推而及外,‌‌‌‌“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便是一定意义上的‌‌‌‌“超我‌‌‌‌”。哀悼逝者,同情伤者,谅体医者,理解生者,如此,当可面如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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