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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可以再等一个八年抗战

1956 年匈牙利革命经历漫长的三十二年才翻案,当年被苏联和匈牙利共产党送上绞刑架处死的匈牙利革命领袖纳吉在一九八九年恢复名誉,重新国葬,三十万民众参加了他的葬礼。现今全国各地都有纪念民族英雄纳吉的塑像。

一九五六年的匈牙利反共起义,很类似北京八九民运,经过血腥镇压三十二年的忍耐终于迎来民主的春天,起义日被定为国庆日。我们可以再等待八年,屠夫们难逃法网。

今年“六四”二十五周年前夕,看到一则新闻:在一九五六年匈牙利革命(中共和苏共称之为匈牙利反革命事件)中下令向平民开枪的前匈共头子——比斯库被当今匈牙利政府以战争罪起诉判刑五年半,虽然他已是九十二岁的耄耋老人,但没有因此得到宽恕。而这离他当年下令屠杀人民已经过了整整五十八年。这个判决似乎来得太迟,但无论如何,镇压人民的屠夫终于受到了审判,迟来的判决伸张了历史的正义。这对于我们展望未来“六四”问题的解决很有启发。

一九八九年天安门学运,我在北京采访了整整一个月,待我六月一日返回香港后两天,中共戒严部队的坦克就开到了天安门。想不到一场壮丽的民众运动以流血的惨烈收场,许许多多的青年学子、热血市民倒在了长安大街上。那时,正义和邪恶是如此的黑白分明,人心的相背是如此的清晰可辨,邓李杨(邓小平、杨尚昆、李鹏)政权被全世界唾骂。

二十五年是三个八年抗战

今年“六四”二十五周年前夕,香港多家媒体将当年香港各界支持学生,谴责中共暴政的声明一一再次刊登出来,很多就是当今建制派的要人,包括特首梁振英、李嘉诚等。记得当年许多支持北京民运的港人,逃亡的学生和知识份子认为“六四”这个血案将如一九七六年的天安门事件很快就会翻过来,最多不过两三年而已。

但想不到,这一期待竟然是如此漫长。过了二十五年,流亡者仍然在国门外徘徊,有国归不得。屠杀人民的中共已开了五个党大会,权力的宝座似乎坐得稳稳的,许多一度支持学运的机会主义者早已站到了强者中共政权一边,恶劣的还出来为政权帮腔,否认曾经发生过“六四”大屠杀。

二十五年是个什么样的时间概念?是四五天安门事件从发生到平反的十二倍长的时间,是三个八年抗战,两个半十年文革浩劫。

当年广场上青涩的少年,转眼间已经是发福的中年人。天安门母亲饱受丧子之痛,他们泪已哭干,伤口仍在滴血,有的已经含恨辞世,死不瞑目。那些高龄的志士们,包遵信、张显扬、朱厚泽、胡绩伟⋯,壮志未酬身先死,最终未能看到“六四”平反,等到他们一辈子为之奋斗的民主中国的到来。流亡海外的王若望、刘宾雁、方励之、陈一咨⋯一一老死海外,只有魂魄才能回到故乡。在在都令人悲愤和绝望。

难道“六四”翻案,正义获得伸张,对于我们中国人是遥远无望的吗?

一九九二年中共十四大,我被报馆(香港时报)派往采访,再去北京,不过三年时间,“六四”的痕迹已难寻觅。与朋友走在闹热的王府井大街,他指着熙熙攘攘的红男绿女说,这些人三年前的一腔热血空抛了,希望绝灭,现实冰冷残酷,众多的热血男儿逃的逃了,关的关了,苟活者只能犬儒式地得过且过,无耻的干脆放弃理想卖身投靠当局混碗饭吃。

不知是否因中国经历太多苦难太多流血屠杀,以至于已经麻木,或是成王败寇的历史观,号称有很深历史感的中国人却缺乏追求历史正义的执着,过去的就让他过去,滚滚历史长河,一切的善恶是非罪与罚,到最后只是“尽付笑谈中”。那些无数生灵涂炭血流成河的战乱,仅止于“兄弟一笑泯恩仇”。好多人间惨剧最后变成一笔笔说不清道不明的糊涂帐,甚至与历史的尘埃随风而逝。发生在二十五年前的“六四”是否最终也不免消失在历史的暗夜中?

时间没有淹没六四血的记忆

但很幸运地,三个八年抗战的时间过去,“六四”这场悲剧并没有被历史遗忘。人民没有忘记,“六四”镇压后的中共统治者也不敢忘记。

在漫长的二十五年,海内外中国人,尤其是香港人,以择善固执的坚持抗拒着遗忘,顽固地维护着“六四”的记忆,像年年“六四”之夜照亮维多利亚港夜空的数以万计的烛光,将“六四”的记忆铭刻在世人的头脑中,使“六四”后成长或出生的八○后们九○后们有了犹如亲历其境那样鲜活的“六四”认识。今年“六四”二十五周年还没来到,香港的媒体已如往年开始天天谈“六四”,谈天安门学生的激情,谈广场上的血与火,谈惊心动魄的追捕和逃亡⋯⋯将“六四”的话题炒得滚热。今年全球第一个“六四”纪念馆在香港开幕,买票参观的要在街上排队等候,有一半观众来自中国大陆。

而且互联网的诞生也突破了中共严密的信息封锁,使得中共想将“六四”从历史中抹去的努力变成徒劳。中共统治者今年在“六四”周年前夕对异议人士的大规模的镇压,不是出于信心,而是出于恐惧。每年“六四”周年,中共都是神经过敏,高度紧张,尤其以今年为甚。已刑拘了近五十多位学者、记者、律师和异议人士,还有更多的人被喝茶、传讯或失踪,其中包括记者昝爱宗、作家野夫、学者崔卫平、艾晓明等。

这次以泄露国家机密罪被拘押的北京资深记者高瑜,我在她第二度入狱获释后到北京她家中拜访,与她成为朋友。她第一次入狱因为“六四”。第二次是为香港徐世民的《镜报》写稿被指控泄露了国家机密。那次在她家中见面给我很深印象:她两度入狱失去自由共六年,但她谈起时局来声音高亢,表达出强烈的爱憎,还兴致勃勃地说要继续为海外媒体写稿,在她身上完全看不出牢狱带来的任何精神阴影,令人由衷地佩服她作为一个新闻工作者超人的勇气。而这次她是三进宫,再次被控泄露国家机密罪,儿子也受牵连,四月二十四日母子一道被捕。高瑜被当作祭品放上电视亮相认罪,很明显是当局绑架其子来威胁母亲。当局的卑鄙已超越人伦底线。

十三位著名学者和作家在私人家中讨论“六四”问题,当局以“寻衅滋事”罪刑拘了其中五人(浦志强、徐友渔、郝建、胡石根、刘荻,网路上称之为五君子),引起了国际汉学界很大震动,至今已有三批汉学家(美国华裔学者和汉学家、日本和东亚学者、及瑞典汉学家)联署公开信,声援五君子和谴责中共当局。中共对“六四”的恐惧已到彻底无耻和荒诞的地步。

匈牙利革命被绞杀到重生的历史

可见在这二十五年,“六四”这柄达摩克利斯剑一直悬挂在中共头上。什么时候落下?虽然没人能够预见,但相信中共心里一直胆战心惊,恐惧万分。

一九五六年的匈牙利革命和中国“六四”天安门运动一样,都是民众起来反抗共产党极权政权的民主运动。最初也是和平示威,然后军队向民众开枪以作回应,激发人民起义。最后在苏军坦克开进布达佩斯后,匈牙利革命和“六四”一样悲剧收场。镇压之后,如中国“六四”一样,大批匈牙利爱国者含泪流亡国外,人数多达二十万。两场民主运动太多相似之处,匈牙利革命被镇压后甚至还有一位类似方励之避难美国大使馆的情节出现。同情匈牙利革命的红衣主教明曾蒂逃入美国大使馆避难十五年,方励之逃进美国大使馆后,当时海外媒体就拿他的困境与明曾蒂相比较。而且这两场反共民主运动都有一位为此受难的良心共产党人,匈牙利的纳吉上了绞刑架,中国的赵紫阳被软禁终身到死。

可以说匈牙利革命是提前版的中国八九天安门运动,而八九天安门运动是中国版的匈牙利革命。唯一的不同是镇压匈牙利革命的主要是外国政权苏联的干涉。

在苏联红色帝国如日中天之时,很少有人能想象自己在有生之年会看到匈牙利革命这一历史悲剧能够讨回公道。就像今天很多趋附中共权贵以分享利益,以为中共政权是铁打江山的势利者一样,他们以为苏联这个红色大帝国将会永恒存在,至少在能够预见的将来是稳固的,而被扼杀的匈牙利革命将会永不见天日。

世人不会想到,突然一天庞大的苏联帝国竟然会轰然倒地而分崩离析。苏东波巨变,匈牙利终于迎来了民主化的春天。在漫长的三十二年后的一九八九年一月,新生的匈牙利政府宣布,一九五六年这次事变不是反革命事件,而是人民起义,爆发起义的十月二十三日从此成为民主匈牙利的国庆节。被绞死的纳吉作为民族英雄,在十万人参加庄严巨大的国葬仪式中重新下葬。

匈牙利革命从被绞杀到重见天日,是漫长的三十二年,刚好是中国的四个八年抗战。

从一九八九年开始,我们等待“六四”重见天日已等了三个八年抗战,如果匈牙利人民经历漫长的黑暗能等到光明的一天,我们中国人也可以再等待八年,相信历史的正义终会到来。那些双手染过血的屠夫们要小心了,如果你们有幸长寿的话,镇压匈牙利革命的屠夫比斯库的下场就是你们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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