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两则消息刺激了我这位高中语文老师的心：一则是任教于沪上某著名民办初中的30岁语文教师因任教班级二模考成绩不佳，服毒自杀；一则是当年和我一起参加过教师规范化培训的高中语文教师，已有近半已离开了讲坛。
面对这两则接踵而至的消息，我不禁自问：明天，我还会当语文老师吗？
不是副科的副科
曾几何时，作为基础教育中所谓的“主科”，语文也曾风光无限。作为主科，语文老师享受基础课时1.2倍的课时费；作为主科，每周不少于7节课；作为主科，学生总是簇拥着老师求学问道。
即便是近年来的高考改革，语文似乎也是改革的受惠者。语文依然是高考必考科目，甚至北京出台的高考改革方案中语文学科的分值还从150调高到了180。所以，身边不少人还笑言，当年我选择做语文老师的“决策”有远见。
然而，身处三尺讲坛的我看到，在风起云涌的教育改革大潮中，曾经的老大哥——语文，却常常缺席教改的盛宴，或只是作为陪客在镁光灯下露个脸。
基础教育阶段的语文教学课时被各类创新课程所挤占。尤其是高中语文教育方面，不少学校都将语文的课时数压缩到5节，甚至四大名校中还出现过每周三节半课时的“实验班”。所谓“实验班”，就是强化学生的理科学习或安排自主创新课程的特色班。
学生对于语文学习热情消退，不少高中学生甚至坦承，“语文是不是副科的副科”，更有甚者还质疑“语文那些知识，九年的学习还不够吗”。
语文老师干不过钟点工
除了母语教学危机之外，还有一个问题是如何正确衡量语文教师的绩效考核。绩效考核，一直是高中语文教师心头之痛。
《教师法》规定教师的工资水平不低于同级公务员工资，《义务教育法》更是将其提高到“义务教育阶段教师的工资略高于同级公务员工资”的高度，而高中教师的工资却成了被遗忘的角落，以致出现高中主科教师的收入拿不过义务教育的副科老师的怪圈。
而近年来推行的中小学绩效改革，高中语文的考核也不能体现出“多劳多得”的绩效分配方针，很多地方采取“一刀切”，而并没有实际测算过教师的工作实效。
举例而言，笔者担任高一年级两个行政班的高中语文教学，两个班80号人。
每周工作时间如下：
◆上课10课时
◆备课18-20课时（通常1课时教学需要3-4课时准备，如需制作多媒体课件耗时更长）
◆教研活动4课时
◆批阅随笔剪报至少8课时（学生每人每周一篇随笔或剪报每篇不少于600字，教师批阅并有不少于50字点评，每周阅读至少50000字，撰写4000字评语）
◆批阅学案或预习题5课时（讲读课文需有学案1份或预习题3-5题），批改作文至少6课时（每两周一篇，每篇800字左右，按照略改5分钟计算，详改每篇10分钟，不含修改指导和重写批阅）
◆课外文言文补充阅读教学至少6课时（每周3-4篇，需全解全译，制订解题指导）
◆学生个别辅导至少5课时（尤其是作文指导和课外补充阅读教学准备）
这样算来，超过40个课时，大致等于学校一周的工作时间。但实际上当过教师都知道，备课和作业批改很多时候占用的是下班之后的个人时间。工作至凌晨，绝不是偶然状况。但是，除了教学的10课时，教师的其他工作时间都是“义务的”，并不列入绩效考核审定。
这样算来，高中语文教师的小时工资数还真拿不过家政钟点工。按照每周工作时间60小时计算，每月250小时，每月税后3800-4200的话，每小时18元左右，这水平可能还赶不上沪上很多钟点阿姨。
想致富，靠补课？
现在社会上对于教师的不理解很普遍，例如教师有偿家教、教师体罚学生等。这里我只想谈谈两点：
一是所谓“家教过万”不是神话，但也仅是个案。毋庸讳言，尽管教育主管部门三令五申，但实际上昂立、精锐这些教育机构中仍不乏所谓名校名师，乃至区级层面的教研员。但面对节节攀升的房价、菜价、子女教育费，除非嫁个好老公或者有个殷实的家底，谁不愿意享受繁重工作之后的悠闲假期呢？何况，语文还是被边缘化的主科，想要靠补课“致富”几乎就是痴人说梦。
二是不少家长认为九年义务制已经消耗了他们太多的时间陪读，高中教育更多是靠学校和老师，因而高中家长会的缺勤率远高于小学、初中。家委会也更多只是提提意见，发发牢骚，很少愿意提供资源帮助学校发展的。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初中、小学、幼儿园高昂的择校费（或是各类打着教育基金名目的赞助费），家长自愿或被迫参与各类中小学校的各类活动。
或许，过渡消耗、提前透支的家长精力，让他们对高中教育更多的是抱怨和指责。
语文老师的出路
静心而思，今天要当个高中语文老师还真不容易。而高中语文老师们为了改变自己的生存现状，被迫走向三条道路：
其一，“赋闲”下来的教师会承担起以往副科教师常从事的基层行政工作，给校领导写写稿件，编编校史年鉴什么的。熬资历，碰运气，成为学校管理的中层干部或借调到上级教育行政机关；
其二，分身有术者申报创新性、实验性教改课题，潜心德育美育、戏剧艺术教育。“脚踏两只船”，乃至完全抛下了专业而热衷他道；
其三，跳槽走人，转投他方。笔头好的从事企划文案，嗓音条件好的摇身成为婚礼司仪、节目主持人，有班主任经历的当个人力资源经理还是大有人在的。实在不济，那一身博古通今的学识、侃侃而谈的能力，也是咨询销售热招的对象。
写到这儿，只能是一声叹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