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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中石化忽然变成了小彩旗

中石化2月19日晚发布公告称,公司全体董事审议并一致通过了一项议案,公司将率先启动央企混合所有制改革,对油品销售业务板块进行重组,引入社会和民营资本参股,比例不超过30%。中石化新闻发言人意犹未尽,说这个30%的上限也是可以突破的——也就是说哦,各位大爷,想多割些肉也不是梦想呀,咱给。

中石化忽然变成无私奉献的小彩旗,不讲价钱,只管不停旋转,连结束时的亮相也不要。注意,此举“全体董事一致通过”,并且,把此举提高到“启动央企混合所有制改革”的高度,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

早先可不是这样,为肥肉拼死争斗。此次中石化所谓的成品油销售业务,主要是指加油站,在中石化主营业务中,这仅次于勘探及生产业务,乃第二大肥肉。2012年年报显示,中石化成品油营销及分销板块当年经营收益427亿元。

不是所有的央企都是肥肉。比如铁路招呼民资入股,除京沪等线路,其余都会让人起疑,眯着眼睛揣着胳膊旁观。山西煤改,本来要把民资赶出去,后来发现没那么多钱赎买民资股份,于是又请民资暂留步,搞“混合所有制”,这却逼得许多老板叫苦。

据1998年石油行业“南北分治”的安排,国家组建了两大全产业链的石油巨头——中石油和中石化。重组后,中石油、中石化分别获得北方12省、南方19省的油气资源勘探开采业务,同时获得了各自所在省份的炼油、批发、零售等中下游业务和进出口经营权,石油肥肉尽入囊中。

当年为这肥肉,地方政府曾生扛上级。2001年6月,国家经贸委等三部委联合下发通知规定,今后各地新建加油站将统一由中国石油、中国石化两大集团负责。但仅过了20天,浙江嘉兴市计委便下发了一份《关于同意建设善江公路钱桥加油站等项目的通知》的180号文,批准在当地新建24座加油站,其中有18座加油将由中石油、中石化以外的投资商建设。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矛盾?原来这背后是中央和地方的利益矛盾。中石油、中石化是央企,税收主要归中央,而新建加油站统归两大集团将会使地方受损,地方政府有不同想法也是正常的。

除去中央与地方的利益对抗,中资与外资的矛盾也引发口水大战。

对于加油站限制中国民资进入,反对者拍案而起:早在2000年底,人们就已知道,中石化海外上市成功的背景,就是一件引狼入室、用市场换美元的恶例。中石化披露,拟在三年内分别与壳牌、埃克森—美孚、BP阿莫科三大跨国石油公司在中国合资经营1500个加油站,通过靓女先嫁,把中国东南沿海经济最发达地区的石油终端市场的大门率先向这些公司敞开。中石化所得的回报是:上述三家连同ABB四大公司出资18亿美元认购中石化的股票。

反对者的疑问有:首先,18亿美元的价格出售苏、浙、闽、粤四省的石油市场是否合算?难道中石化或者中国就穷到这步田地?其次,1998年最高层确定组建中石油、中石化两大集团的初衷,是为了做大中国的石化产业,以抵御加入WTO后跨国公司对中国市场的渗透。现在为什么急急忙忙的为区区18亿美元而向世界三大石油巨头开放中国最大、最好的零售市场呢?最大的疑问是,是否有“攘外必先安内”之嫌?自两大石油集团划江而治,遍布全国各地的8万多个加油站,除了两大石油集团的以外,还有70%属于地方民营。这些设施简陋的加油站过去不起眼,随着两家石油集团掀起收编浪潮,一时间价格暴涨。中石化向外国石油巨头开放市场,却对国内石油企业赶尽杀绝,这种做法真的为了抵御外商?

有中国石化经济技术研究院方先生反驳道——首先,中石化这种做法不仅仅是为了18亿美元,它使两大公司向现代企业制度迈进了一大步,在体制和机制上进行了一次脱胎换骨的改造。其次,这种在资本市场上募集更多的资金,在短时间内建立起强大的销售网络的做法,也是抵御跨国大石油公司的积极探索。在我国成品油市场注定要全面开放的情况下,不可能指望这些分散的社会加油站来抵御跨国大石油公司,只能依靠中石油和中石化这两大公司才有可能打赢即将到来的遭遇战。至于加油站因抢购而价格暴涨,由两大公司去发现这些加油站的价值,总比将来由跨国大石油公司去发现要好得多,到那时,即使对价格暴涨再眼红,也只能眼看着老外们抢占市场。

中石化的反驳或许有点道理,但动作更为汉子。十多年后,至2013年底,中石化拥有自营加油(气)站30532座,中国老大。

说到改革,加油站的投资成本仅需100万美元,民间资本当有能力独资操办,却为何只是要民资参股?实际上,中石化早已不是单纯的国有企业,它在纽约、香港、上海上市,已经是一个混合所有制企业,即使今日开放股权超过30%,仍然是中石化说了算,这个改革当谈不上体制的脱胎换骨的改造。

中石化等央企的垄断,主要是在石油勘探开采,及原油进口方面,这比加油站更有油水。不能说“勘探开发不是谁都玩得起的”,当年在延长油田,口子一开,民资蜂拥进来玩;后出现混乱,紧急刹车,一堆官司遗留至今。混乱当然有民资的问题,但更多的是管理层的责任。央企三桶油就没有混乱吗?否则就没有今日敲打蒋洁敏石油帮的必要了。

石油勘探开采及原油进口是石油业第一肥肉,中石化等的坚守当更为凶猛。并且,它们的对手不仅有民企,还有其他央企和地方国企。

中石化们掌握了资源,就掌握了游戏规则。1998年下半年,“一种原油,两种价格”的规则出台,中石化将油价分为国际油价和国内油价两种标准,卖给山东地炼执行国际油价,卖给其他人却执行国内油价。“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嘛。”山东省石油化工有限公司董事长刘爱英不忿,她把山东地方炼油企业聚拢起来,和中石化打了一架。刘爱英有什么杀手锏?还是找“市长”,找总理朱镕基。

1999年底,刘爱英起草了一封信,各大地炼厂长签名,寄往北京国务院办公厅。信寄出后的第四天,刘爱英到北京直奔中石化探听虚实。在大门口,她刚要填写来访登记,门卫对她说,不用这么麻烦了,直接上去吧。这刘爱英得意。果然,正如刘爱英所料,中石化接到国务院领导的批示,“请把山东问题解决好”。刘爱英提出,你们不能搞一种原油、两种价格,要求把我们之前为此多支付的3.5亿元还给我们。中石化十分友好:今后价格一视同仁,并将3.5亿元换成30万吨原油给地炼企业安排下去。

刘爱英赢了一阵。但她哪里料到,此前后,一张对地炼更密实的网已然展开。1999年5月,《关于清理整顿小炼油厂和规范原油成品油流通秩序的意见》发布;2001年9月《关于进一步整顿和规范成品油市场秩序的意见》发布。文件规定,国内各炼油厂生产的成品油要全部交由两大石油集团的批发企业经营,其他企业、单位不得批发经营,各炼油厂一律不得自销。

中石化拿到尚方宝剑,地炼们安能跳出如来佛的手心?2002年的油荒,让山东地炼战抖不已。当时中石化一声令下,所有地炼都要交油,且把收购价格压得很低。地炼沦为中石化的打工仔。

不仅如此。2003年9月,铁道部突然下文,要求铁路只能运输中石油、中石化两大集团的产品,地方炼油企业的产品一律不准上铁路。一打听才知,是两大石油集团在后面鼓捣的。中石化还借行政之手打压地炼。2003年中石化曾以青岛炼化项目要挟山东地方政府,要求削减地炼1000万吨加工能力,涉及地炼15家。地炼是后妈养的。

回顾这些惨烈的往事,更感到中石化今日小彩旗天使般的可贵,感叹中石化觉悟提高的神十速度,但愿中石化此举“具有标杆性的示范意义”,后续更有其他改革和其他央企跟进。

让我们沿着国务院鼓励民间投资的《新36条》指出的大道阔步前进:鼓励民间资本参与石油天然气建设,支持民间资本进入油气勘探开发领域,与国有石油企业合作开展油气勘探开发,支持民间资本参股建设原油、天然气、成品油的储运和管道输送设施及网络。

我们走在大路上,小彩旗在前面旋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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