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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岳王(97)

第三二章 官家无德(7、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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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张俊私第,王德求见张俊。王德说:“虏骑目前已到含山县,事势已迫,须是出兵渡江。”张俊微微一笑,慢条斯理说:“我早有定算,虏人四太子无能,且更待探报。”

王德说:“如今刘宣判一军已经渡江,杨宣副一军也将渡江,倘若张相公一军尚且徘徊建康一带,切恐难免文士清议。且含山县迫近和州,万一和州被虏军占据,长江便不可保。下官愿身先士卒,为诸军前锋,即日渡江!”

张俊极不耐烦言道:“你可率二万人马,先行渡江,抢占和州城,然后听我号令。”王德说:“下官得令!”

和州县衙,张俊正与杨沂中、田师中计议,军兵来报:“鄂州于干办带来岳相公书信,请求拜见张相公。”张俊说:“便道我军务繁忙,且命一名属官会见。”军兵出去,很快又回来说:“于干办言道,须得拜见张相公,方得进呈书信。”张俊怒道:“我说不见,便不得见!”杨沂中说:“既是岳五属官,有甚畏惧,不如一见。”张俊转而笑道:“既是如此,便唤他前来。”

稍顷,于鹏入衙对众人施礼:“参见张相公、杨宣副与田太尉。”随即将书信交与张俊:“岳相公之意,恭请张相公暂缓与虏人大军决战,待岳相公统军前来协助,共同围歼四太子大军,以成张相公的大功。”张俊看过书信说:“于干办风尘劳顿,且去歇息。此回淮西用兵,全仗诸军并力。且依岳五便于联络之意,你可随军暂泊和州,如有军情,我当命属官随时关报。”于鹏说:“既如此,下官暂且告退。”

于鹏走后,杨沂中说:“岳五去年京西决战,独成其功。此回我们若是有机可乘,岂容岳五分功?”张俊说:“此说有理。你可与田十七统军前去,与王六、刘十八相度事势,见机而行。你是宣副,军事由你主张。如若支捂不得,也须请求岳五支援。”杨沂中说:“下官遵命!”张俊又嘱道:“岳五书信之事,不得泄漏!”两人齐道:“会得!”

石梁河以东,宋军营帐,杨沂中、刘锜等人计议。刘锜说:“体探得虏人以邢王阿鲁补为主将,所以断桥自固,列营于石梁河西,便是怯战,欲待四太子大兵。依下官之见,莫如明日过河,不待四太子大兵赶到,先扫灭邢王、镇国大王与韩常军,然后再与四太子大兵决战,则易于成功。”

田师中暗语:“此战金虏厚重,惟有岳家人到场,方得胜券在握。”便说:“目前虽是四太子大军未到,然而邢王亦是兵力厚重。不如待张相公亲临战场,然后决战。”

王德立即反对:“用兵须是当机立断。如今王师兵力十一万,约三倍于虏人,正宜乘机取胜,机不可失,何须等待!”杨沂中暗语:“我既不愿岳五前来分功,更不愿待他前来,反须受他指挥。”便说:“无须多言,明日即与虏人决战!”

田师中说:“然而官军与虏军之间,有石梁河,尉子桥已被拆断。”刘锜说:“石梁河宽二丈余,下官命军兵集柴叠桥,须臾而成。已有数队甲军过桥,卧枪而坐,只待大兵过河。”杨沂中说:“田十七,你休得畏怯,明日且看我等用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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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州,张俊召集属官,兴奋言道:“昨日柘皋一战,张家人痛击强敌。岳五自恃敢勇善战,此回须教他知得,若无岳家人上阵,我也可大败虏人!”又对一名属官说:“你可为我写信与岳五,言道我军大获全胜,四太子退军淮北,前途粮乏,不可行师。”

稍顷,又对另一属官说:“你便去关白于鹏,教他急速返回,报告岳五,明言战事已了,岳五援军不须前来,此间无粮可因。”属官退去,张俊下令:“我当统军前去,与诸将会合,耀兵庐州城,教天下知得,张家人武功盖世,举世莫及!”

庐州州衙,张俊与众人宴饮。张俊对刘锜说:“如今虏人渡淮已远,须议班师。刘十八的军伍皆是步兵,可先回归太平州。我当与杨十前去濠州,耀兵淮水,然后分道归江南,如此粮食也易于接济。”刘锜暗语:“他无非是要排斥自家,尽可能吞食淮西军功。”却说:“便依张相公所议。”

刘锜饮一盏闷酒,正准备起身离席,突有探事人来报:“启禀张相公,虏人四太子昨日以大兵攻袭濠州。”张俊听后,满面惊惶,手中酒盏跌落在地。刘琦见状,不动声色。杨沂中说:“虏人于柘皋大败,有甚惧怕,我等进军救援便是。”张俊说:“既如此,各军从速整饬器甲,带粮十日,便于明日出兵。杨十统殿前司兵当前,刘十八统本军继进,我当亲统大军随后。”

刘琦暗语:“此人此心,不外乎一旦成功,则让杨沂中先得;一旦失利,他则可首先逃遁。我尚有何言?”便说:“且依张相公计议。”

濠州城南六十里,黄连埠的一片树林中,张俊与众人计议。张俊说:“如今濠州失陷,几万男女被掳,州城大致被夷为平地,我等当如何措置?”

刘锜无意同他应答,只问杨沂中:“杨宣副欲怎生措置?”杨沂中说:“惟有厮杀!张相公与刘宣判在后,我统殿前司军居前,有进无退!”刘锜叹道:“柘皋之战,三路官军云集,兵多势盛,乘虏人大军未聚,一鼓作气,可以取胜。不料虏人包藏诡计,乘我得胜之怠,一举破得濠州,此便足见虏人兵势尚盛,有谋有备,不可小觑。官军虽有得胜之锐,然而节制未为得意。”

刘锜有意望一眼张俊,又说:“军兵身披重甲,负荷粮食,数日行军,得知濠州既失,进无所据,斗志已弱,而粮食将尽,散处旷野。如冒险轻进,此便是铤而走险的危道。依下官之意,不如且在此扎立硬寨,以固根本。然后方得相度形势,出兵袭击虏人。如若虏人退军,则渐为后图。此便是全师保胜之道。”

张俊面露难堪之色,却无语反对。王德说:“便依刘宣判所议。”众人齐声附和:“我等皆同此议。”张俊只能以主将的身份说:“且在此扎立硬寨!”

大帐之中,张俊心慌意乱,六神无主,一会儿独坐发呆,一会儿起立自语:“我原以为柘皋战后,便已了结。不料虏人又横生枝节,教我进退两难。如若此回尚须教岳家人前来救援,岂不大煞风景,颜面扫地!”延捱许久,探事人来报:“金军已撤出濠州,城里空无一人。”张俊神情为之一振,立即吩咐:“速召杨宣副、王太尉与田太尉前来!”

稍顷,三人进来坐下,张俊说:“既然濠州已无虏人,杨十与王六、田十七可于四鼓起兵,前去濠州城,扬我兵威,然后全师而归。我们既得耀军淮上,便可居功奏禀朝廷。”杨沂中问:“然而刘宣判军,又当如何?”张俊笑道:“岂得教他立功!我当教一属官前去刘十八营中晓谕,言道杨十与王六出兵,必定大胜虏人,刘十八的军兵可在此稳坐,不须前往。”

深夜,刘锜被另外两军的嘈杂噪音惊醒,闷闷不乐。突有亲兵入报:“启禀刘宣判,今有张宣抚军抢劫本军粮草。”刘锜大喝:“多带人马前去,全部擒捉回来!”亲兵答道:“遵命!”

稍顷,十六个军兵被押到刘锜面前。刘锜说:“你们竟敢抢夺我军粮草,可知罪否?”为首一人十分蛮横:“我等是张相公所属,既是粮草不足,便须教你们接济,此亦是天公地道!”刘锜大怒,一剑将他斩首,又吩咐亲兵:“将此十五人皆与斩首,枭首槊上,号令营外!”

刘锜怒气冲冲,径入张俊营帐。张俊坐在交椅上,同样满面怒色。刘锜上前施礼:“下官拜见张相公!”张俊冷冷言道:“刘十八,自家是宣抚使,你不过一个判官,便是自家的部兵有过失,你何得斩首?”刘锜说:“下官不知有张相公的部兵,惟知斩首劫粮贼!”张俊说:“有部兵逃归,言道并无劫粮之事,而是无故被害,是何道理?”转而吩咐部属:“叫逃归者前来!”

一群军兵入帐大喊:“我们多人无故被斩,乞张相公做主,伸冤理枉!”刘锜怒道:“下官虽是官卑职小,也是朝廷命官。如有过失,张相公自当上奏朝廷,岂得与卒伍对质!”言毕,向张俊一揖,转身出营。

刘锜翻身上马,正待离开张俊军营,却见探事人飞驰来报:“启禀刘宣判,大事了不得,杨宣副与王都统中虏人埋伏,举军奔溃!”刘锜听后,只得重新下马,再次步入张俊营帐。张俊已吓得面如土色,急忙向刘锜长揖:“兵势如此,切望刘宣判以大局为重。”

刘锜说:“下官亦无回天之力,如今惟有整军南归,下官愿以本军断后。”张俊说:“感荷!”急忙出帐上马,率亲军奔逃。

9

庐州以南四十里的路上,岳飞正率前锋骑兵行进,恰见于鹏打马而来。于鹏下马,将张俊的书信呈上。岳飞看后说:“本军将士不避风雨,倍道兼行,只为在淮西围掩四太子大兵。如今既然张宣抚与杨宣副急功近利,忌本军分功,便教众将士空自辛劳,也教我等枉费一番心力!”

李若虚看后说:“下官奉朝旨前来催促岳相公出兵,孰知一切皆已过时!”徐庆、董先等人纷纷言道:“委是岂有此理!”岳飞想一想,对众人说:“四太子虽是退兵淮北,难保他不别有祸心。本军将士且退往舒州,一则等候朝旨,二可再遣斥候,体探虏人动态,以便见机行事。”

深夜,舒州卧房,岳飞被张宪、岳云叫醒。张宪说:“今得探事人自淮北急报,言道四太子听从郦琼计议,欲乘官军在柘皋大胜,而疏于警备之际,进攻濠州。”岳飞说:“可传令全军将士,于四鼓起身预备,五鼓进发,径往濠州,并请众将与属官前来计议。”

岳飞步出帐外,军兵手持火把站在四周,众人则于一块空地转坐。高颖说:“此事虽属传闻,也当谨备不虞。方今之急,在于军粮。诸路转运使督民夫运粮,甚是艰难。”徐庆说:“依目前粮储,可教军兵各自负十日至十二日粮草。”岳飞吩咐李启:“除军兵各自负带之外,你亦须用心催粮,以备应付不时之需。”李启说:“下官遵命。”

岳飞又对张节夫与孙革说:“烦劳张干办草奏,急报主上。孙干办写书信,急报张宣抚、杨宣副与刘宣判。”

濠州定远县城,岳飞统军急行。探事人快马来报:“金虏攻破濠州,再设伏杀溃张相公三军,王师一万五千人丧生。”岳飞下令:“全军急餐,随后疾行!”

岳飞与众人就地坐下吃干粮,才吃到一半,又有探事人来报:“韩相公军已经败退。”张宪叹道:“此回又须本军独与虏人大兵交锋。”徐庆说:“但得杀败虏人,也不枉此淮西一行!”

大家吃完饭,正欲上马,探事人又报:“体探得虏人全军,皆已渡淮而去。”岳飞问:“可体探得确实?”探事人说:“委实全军渡淮,濠州城已不留一兵一卒。”

岳飞怒不可遏,悲愤言道:“国家了不得,官家又不修德!”众人大惊,各自呆在原地。朱芾、高颖、李若虚最先反应过来,立即向岳飞使眼色。

岳飞毫无察觉,径对张宪说:“似张家人,张太尉可将一万人前去蹉踏了!”张宪无法应答。

岳飞又对董先说:“似韩家人,董太尉便不消得一万人,前去蹉踏了!”董先无法应答。

岳飞泣泪言道:“我有心救国,却是无力回天!此回淮西交战,岂不如同儿戏!”

(旁白:岳家军撤回舒州,稍后依照省札,张宪率大军返回鄂州,岳飞只留王刚统二百骑兵,与朱芾、高颖、于鹏、孙革、张节夫及岳云,前往临安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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