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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岳王(77)

第二六章 岳旗云涌(1、2、3)

第二六章 岳旗云涌

1

金朝皇极殿,金煕宗举行盛宴招待兀术。金煕宗居中面南而坐,斡本、讹鲁观、兀术等坐左面,蒲鲁虎、谷神等坐右面。

酒过三巡,兀术突然对讹鲁观说:“你是自家兄弟,如何追随挞懒与蒲鲁虎,图谋反叛?”讹鲁观怒道:“兀术,你岂得胡言乱语?”话音才落,兀术已起身离席,将他按倒在地。蒲鲁虎等知道有变,立即掀翻桌椅,大打出手。金煕宗赶紧躲到殿后,殿后伏兵突出,讹鲁观等七人先后被擒。蒲鲁虎与谷神扭成一团,一名武士上前,双手抓住蒲鲁虎右手,将其指头一根根折断。蒲鲁虎惨叫一声,很快被捆绑。

讹鲁观大喊:“斡本、兀术,我与你们是兄弟,你们教我辅佐小郎主,我便辅佐小郎主,又如何谋叛?”斡本说:“蒲鲁虎图谋自做郎主,你自到朝廷,事事处处与他合谋,却是与小郎主二心,岂不是图谋反叛?”蒲鲁虎忍痛大吼:“我恨不能先下手,如今却教你们先下手!”兀术命令殿中武士:“将他们拖出,皆与洼勃辣骇!”八人被拖出殿外,立时传来阵阵惨叫。

祁州元帅府,兀术端坐大堂。大挞不野将挞懒押入:“挞懒欲逃奔南虏,幸被我截获,请四太子发落。”兀术得意言道:“挞懒,你与蒲鲁虎等图谋反叛小郎主,如今又有甚说?”挞懒只得哀求道:“兀术,我若有反叛之心,何不抢先下手?惟是念你阿爹开国时,兄弟子侄皆是良将,同心合力,故能荡平天下,无有敌手。如今骨肉相屠,先杀粘罕,又杀蒲鲁虎,日后难道不得杀你?我如今甘心伏低做小,惟求你恕我一命,日后自当图报。”

兀术说:“小郎主是自家侄儿,我一心扶他做郎主,又有甚嫌隙,将来杀我?”挞懒说:“然而讹鲁观本是你与斡本的亲弟,你们又何以杀他?”兀术激凌凌站起,理直气壮言道:“如是反叛,便须尽行杀戮,岂得管他是自家兄弟还是叔父?”挞懒骂道:“兀术,你心狠手辣,早晚必得恶报!”兀术不应,只吩咐合扎亲兵:“将他拉出,与其余三百人众,尽皆处死!”

燕京行宫,兀术与谷神并肩坐在炕上,面前放一张矮脚红漆桌,桌上摆满金阏酒、肉盘子与油炸茶食。二人大吃大嚼,炕下则有十名乐工奏乐,四名舞女起舞。

谷神微醉,用手指轻拧一下兀术的耳朵,又用牙齿咬一下他的颈皮:“兀术,你可知我擅长巫术?”兀术说:“我岂得不知?”谷神说:“倘我施行诅咒,可教你顷刻间家破人亡。”兀术说:“我们是兄弟,你不得如此。”谷神说:“然而讹鲁观是你亲弟,前回在上京,岂不是你亲手擒捉讹鲁观?更说与你,你虽是都元帅,但你的千军万马,朝夕是我掌中物什!”言毕,张开一只巨手,反复摇摆。兀术吓出一身冷汗,不敢应答。

谷神再喝几盏,而后倒在炕桌,打起鼾声,但一双环眼圆睁。兀术下炕,来回走动几圈,暗语:“留得谷神,必是祸患,不如乘机下手!”他蹑手蹑脚靠近观察,确信谷神委实酣睡,便拔出腰间佩刀,向他颈脖猛砍。由于用力过猛,刀锋陷入桌面,一时拔不出来。谷神的人头在桌上晃动几下,跌落地上;尸身倒在炕头,颈部鲜血汨汨冒出,染红炕褥。

乐工、舞女见状,魂飞魄散,四下逃窜。兀术对合扎亲兵下令:“谷神图谋叛逆,我已为国除害。你等速去包围谷神府第,将他一门良贱尽行斩首,不留一人!”

燕京馆舍,王伦对蓝公佐说:“如今我等被拘押在此,每日只有粗粝饮食,如何是好?”蓝公佐说:“秦相公不顾我等生死,明知北方已生变故,仍旧强令北上,委是岂有此理!”王伦说:“下官只恨为和议宣力,结果误国误己!”

金朝翰林待制耶律绍文进来,王伦等人起立揖礼:“参拜耶律待制。”耶律绍文并不还礼,惟是居中独坐:“你等可知挞懒的罪过?”王伦说:“下官等远道而来,实不知挞懒的罪过。”耶律绍文说:“康王与你等只知有挞懒,岂知有上国!”王伦辩解道:“下国君臣已曲尽以小事大之礼,只为张通古携大金国诏书前来江南,俞允归还敝国太母与皇族,故特命下官前来迎请。”耶律绍文冷哼一声:“你等所携江南书信,竟无一语言及岁贡,却要迎请,谈何容易!如今奉大金皇帝圣谕,且教副使蓝公佐归去,江南须先定岁贡、誓表、册命等大礼。王伦则暂押河间府软禁!”

耶律绍文高视阔步,走出馆舍。蓝公佐大喜:“不料我竟可归去!”王伦却哭道:“倘若他日北来,请到河间府为我收取尸首!”

2

临安朝堂,赵士褭与张焘面对,秦桧、孙近、李光参加旁听。赵士褭、张焘行礼:“臣等恭祝圣恭万福!”二人起立,宋高宗吩咐冯益:“给皇叔赐坐。”冯益端来一椅,赵士褭坐下。宋高宗说:“二卿为朕拜谒祖宗陵寝,跋涉辛劳,朕心不忘。途中见闻,新复州县利弊,卿等可悉心开陈。”

张焘说:“臣愚误蒙使令,恭行拜谒大礼。然而虏、伪之毒,祸流海宇,上及山陵,岂胜痛愤之情?”宋高宗问:“诸陵寝如何?”张焘悲愤言道:“万世不可忘此贼!”赵士褭则沉声说:“八陵皆遭盗掘,哲宗皇帝暴骨,臣只得解衣裹骨,草草掩埋。”言毕,潸然泪下。

宋高宗难堪之至,却沉默无语,只在心头嘀咕:“纵是发掘祖坟,亦不可改变对金和议。”张焘又激昂言道:“陛下圣孝天性,惟是以归还梓宫、两宫的大愿,姑与虏人讲和。然而祖宗在天之灵,震怒既久,岂容罢休?异时躬行天讨,惟是仰仗陛下圣断坚定。自古戡定祸乱,非武不可。伏望陛下仰思祖宗责望之重,俯念万民意向之切,激励将士,整饬武备,以待他日奋起哀思,长驱燕山,然后告功诸陵,以尽天子至孝,以成万世美誉!”

宋高宗仍一言不发,秦桧不由轻吐一口长气。李光暗自哀叹:“张焘所言,亦足感动木石,不料主上竟无动于衷,不改乞和之见,全无雪耻之意。此是何等心肠?委实匪夷所思!”

赵士褭正欲进一步谏劝,宋高宗却转变话题说:“二卿前去鄂州,审察岳飞一军,可知情伪?”张焘说:“臣等考查岳飞一军,目前尚无跋扈之迹。军中纪律严明,将士忠于社稷,愿为陛下宣力效命。臣等以为,如岳飞之将才,陛下尚不得不用。待他日北伐成功,然后可依汉光武帝的前规,将他罢职赋闲。”赵士褭补充说:“岳飞虽得军心,然而依臣审察,将士尚是服膺王命。异日罢岳飞兵权,亦是易如反掌。”

宋高宗说:“二卿此行,委实不负朕的委寄,请暂下殿休息。”二人退下,宋高宗说:“朕思虑再三,四太子狠勇好战,若如王伦奏中所言,切恐南北盟好难以持久。”李光乘机说:“臣愚以为,不如命四大将以轻兵进驻陕西、河南前沿,如有缓急,便以重兵继进。”秦桧说:“方今疆场之上,自当以安靖为重。虏人虽有变故,朝廷亦不宜自坏信约。靖康时即因无一定之规,朝令夕改,使虏人得以借口,足以为戒。臣愚以为,陕西、河南等地,以不进驻为便。”

宋高宗说:“然而河南三京之地,是宗庙、陵寝所在,亦不可不预为关防。刘锜所统八字军一万人,亦曾威震中原,不如教他为东京副留守。”秦桧说:“陛下圣断,臣等自当奉行。然目前虏人惟有变故,别无败盟情实。倘命刘锜即时统军北上,切恐虏人生疑,有碍和议。不如暂缓时日,相机行事。”

数日之后,宋高宗再召宰执面对。宋高宗说:“朕召汪伯彦与郑亿年面对,甚惬朕意。汪伯彦乃元帅府旧臣,虽有过失,如今尤是老谋深算。郑亿年亦是不得已而从虏、伪,深知敌情,可备顾问。朕方昭大信于天下,寤寐中兴,此二人自当弃瑕录用。卿等有甚计议,可悉心开陈。”

秦桧说:“汪伯彦曾任右相,陛下如欲顾问,依臣愚见,不如以资政殿大学士、兼侍读,依执政恩数,参与经筵。郑亿年曾授伪齐资政殿学士,依陛下绍兴四年谕降臣手诏,如伪齐降臣能束手以归,当复其爵秩,待是如初。”

李光说:“臣愚以为,汪伯彦已过致仕之年,况且误国之事,暴于天下,至今人言籍籍,虽是陛下旧僚,亦须示以名器公正,赏罚得宜。郑亿年是秦相公亲戚,服侍刘豫逆臣之志甚坚。此回前伪齐官员,虏人皆留于北方,独纵郑亿年南归,便是可疑。或恐是虏人遣来,暗坏朝廷,切望陛下详察。”秦桧强辩说:“李参政亦是杯弓蛇影,忧虞过当。”李光说:“虏贼狡诈,便是忧虞过当,尚恐有失。如郑亿年端的是虏人细作,教他顾问,岂不误社稷大计!”

秦桧哑口无言,李光又说:“臣观自秦相公再相以来,所用皆是亲党,又处心积虑,排斥贤士,略无公道。臣观其意,是欲蒙蔽陛下耳目,盗弄国权,怀奸误国,陛下不可不察。”秦桧切齿痛恨,表面却不动声色,只在李光言毕,故以委屈语调言道:“臣猥蒙陛下使令,自任相以来,惟是秉承陛下旨意,专一任用谙晓朝廷今日事机的臣僚。指臣结党营私,惟求陛下详察。然而李光咆哮殿上,实无人臣之礼!”

宋高宗说:“朕依秦卿所奏,授汪伯彦资政殿大学士、兼侍读,授郑亿年资政殿学士。”秦桧喜道:“臣领旨!”

3

临安政事堂,秦桧对朱芾说:“方今朝廷时机,便是依祖宗之法,防五代骄将之患于未然。主上圣明,察见兵权分属诸大将,无所统一,而岳飞尤是跋扈自肆,拥兵自重,深可忧虞。朱参谋是科举出身,屡经事任,如今朝廷特命,寄托非轻。若有紧切机密事件,须及时前报。”朱芾说:“下官遵命!”秦桧说:“岳飞恣睢之状,朱参谋自可用心搜访,风闻言事。”朱芾说:“下官遵命。”

李光私宅,李光对朱芾说:“秦相公在政事堂召见朱参谋,其意可知。然朱参谋谙熟孔圣教诲,须以江山社稷为重。王枢相在东京密奏,言道虏人有败盟之意。朝廷若要抵御虏骑,光复旧物,第一便是仰仗岳相公。朱参谋此回去鄂州,可传语岳相公,教他厉兵秣马,枕戈待旦,以备长驱中原。”朱芾说:“下官遵命。”

鄂州,吴惠娘卧房,张宪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如今朱参谋新来,莫非是秦桧所遣,前来暗坏军机?我曾闻得,他任秀州知州时,颇肆残虐,结果导致叛乱;建炎四年,又被言官弹劾,说他‘诌事蔡京父子,在江州轻率自肆’。恭人莫须与李十姐示意,嘱岳相公小心?”

吴惠娘说:“朱参谋到鄂州不过数日,然而闻得他博学多识,岳五哥甚是礼敬。然而知人知面不知心,奴家亦曾与李十姐谈及。但李十姐言道,如今正须待人以诚,以直道解疑,况且军中别无隐私,无不可与朝廷言状。”张宪说:“我亦相信,岳家军犹似一个熔炉,足将一切金石熔化。”

鄂州,岳飞书房,朱芾说:“依朝廷指挥,军兴时节,荆湖北路、京西南路自知州、通判以下,暂教岳相公辟奏。如今河南之地既已回归,岳相公不如上奏,言道名器予夺之权,非人臣所当久假,恭请朝廷收回州县官吏差遣之权。”岳飞说:“朱参谋教下官远离权势,甚是感荷,便有劳朱参谋为我草奏。”朱芾援笔立就,岳飞便照草稿誊录。

于鹏、孙革进来,孙革说:“据探报,四太子先后杀害蒲鲁虎、挞懒、谷神等人,行将大举发兵。”于鹏说:“此正是兵机。岳相公莫须上奏,力请朝廷乘机用兵。”岳飞眼望朱芾,朱芾说:“下官体问得,自绍兴七年以来,三年之间,岳相公为讨伐虏人,前后上奏数十,然而绩效如何?”

孙革说:“坐待兵机丧失,煞是可惜。依朱参谋所议,十万大军只得坐守鄂州,虚耗百姓膏血,全无作为。”朱芾说:“下官故乡沦陷,岂不思重拜祖茔,一洒仇耻?下官到得宣抚司,便传李参政的言语,正是为此。然而此时上奏请缨,不是时机,尚须忍耐。”

岳飞说:“朱参谋所言,深中事理。下官久违阙廷,不如乞赴行在奏事,以便相机行事。”朱芾暗语,“我不可同往行在,以见秦桧而违心回报军情,”便说:“岳相公可为此上奏,以待朝命。然而下官到宣抚司不久,正宜在此熟悉军务。岳相公可教于、孙二干办同行。”

临安朝堂,岳飞面对宋高宗。岳飞说:“虏人扣押王伦,放蓝公佐回归,以岁贡、誓表、册命等事责问朝廷,此是败盟先兆。河南之地不可不防,臣愿率轻兵进驻东京,以观事变。倘若虏人来犯,便得乘机剿杀,以遂陛下寤寐中兴之志。恭请恩准。”宋高宗说:“卿是朕所简拔,忠愤许国,人所共知,朕惟是倚卿为长城。然朕今日须坚守盟约,若虏人败盟,便曲直自分。”

岳飞说:“若陛下以为臣不便离开鄂州北上,亦可命臣之偏裨另统一军,进驻东京。”宋高宗说:“卿忠智冠世,朕常嘉叹不已,以为天生将臣,足以助成朕的中兴大业。然河南之地,朕已与宰执大臣另有措置,不须烦劳卿的偏裨。”岳飞神色不快,却只能说:“臣遵旨。”

岳飞回到馆舍,却见一壮士纳头便拜:“李宝参见岳相公!”岳飞连忙扶他起来:“壮士少礼。”李宝说:“我乃兴仁府人氏,因不愿剃头辫发,便聚集乡民,与虏人交战,杀得虏人所命的濮州知州。惟因寡不敌众,遂渡江南来,归依朝廷。朝廷命我去楚州服侍韩相公,我却惟愿服侍岳相公,早晚执鞭随镫。”岳飞问:“不知李壮士惯使哪种兵器?”

李宝从行囊取出双刀,在庭院抡动,但见一团团白光缠身,水泄不通。于鹏、孙革、王敏求齐道:“好,好!”李宝收刀,岳飞说:“虏人必定败盟,李壮士在自家军中,自有立功封官的时机。待数日之后,便随我去鄂州。”李宝说:“既蒙岳相公收留,便是大幸,誓愿随岳相公征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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