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里

厨子有汤

想象一下,家里或是餐厅,忽有贵客来访,来不及准备复杂的菜肴,何以待客呢?

你慌手忙脚一通翻腾,鱼和鸡还在冰箱冷冻室里慵懒熟睡;带叶蔬菜已经因为失水过多晕倒在冷藏室里;根茎类蔬菜兴致很高,但你担心他们五大三粗,不能独当一面;豆制品倒是一匹黑马,但没有什么来中和豆腥味,它只能像得了狐臭的胡姬,被长期雪藏。

这时,你一掀锅盖,咦,居然还有一锅高汤!于是世界又明媚起来了。或以之沃豆腐、煲菌菇,或炖干货、烹时蔬,抑或只是在其中下一把细嫩的挂面,最后缀些小葱,也是简洁却不寒酸的选择。

于是你想,平时菜谱里常说“加少许高汤或水”,貌似水也可以代替高汤的样子,其实完全是天渊之别。有了高汤的润色,所有食材都收敛了自己的脾气,圆润了自己的棱角,丰盈了自己的灵气,释放了自己的魅力。这样的菜品即便简单,也足以让客人感受到你的用心和诚意,以及食物醇厚的美味。

高汤,是烹饪的底色,也是厨子的锦囊。厨子有汤,心里不慌。

过去的两周,在学校吊了鸡汤、鱼汤、牛肉清汤之后,感觉法式高汤和中式其实还是有很多相似之处。只是法式高汤除了白色高汤(white stock)(鸡汤、鱼汤和直接炖煮的牛肉汤)以外,还有棕色高汤(brown stock)(经过烤制的牛骨炖汤)。此外,中式高汤一般只用动物性原料炖制,不会添加很多植物性原料调味,但很神奇的是,法式高汤都会加入大块(mirepoix)大葱、洋葱、胡萝卜、芹菜等调味蔬菜来增加汤的风味,当然在最后过滤高汤的时候,他们就被无情的丢弃了。所以,以往作为食客,我很少在西餐餐桌上见到大量的大葱、胡萝卜、芹菜。即使见到了,也觉得不如芦笋、洋蓟那么洋气。但如今在厨房,每天都在和大规模杀伤性的大葱、洋葱、胡萝卜、芹菜打交道,觉得这些蔬菜也蛮伟大的,虽然很少在餐桌上露面,但都是默默贡献自己芬芳的幕后英雄。

做好的高汤作为制作成品汤类和酱汁的原料,可以幻化出多种组合。其中汤类就包括清汤和浓汤两类。清汤包括肉汤和澄清汤(Consommé)等;而浓汤包括奶油汤、菜泥汤、海鲜浓汤等。

作为一个长着中国胃的孩子,这两周我接连看到好端端的菜花,好端端的白芦笋、好端端的鱼肉都在大型搅拌机的漩涡里消失殆尽,好端端的小螃蟹也在擀面杖的捶打中面目前非,最后经过过滤,在面糊(roux)、奶油等物的作用下他们最终成了一碗碗一眼看不到底的浓汤,我的中国胃被深深shock了。

当然,我理解这是不可避免的文化差异,所以也在试图探寻西方人偏好浓汤的原因。目前的想法是,一是饮食结构方面的原因,因为西方人主食是面包,疏松多孔的面包配上浓稠有质感的浓汤更匹配一些;二是气候原因,想到欧洲寒冷、日照时间短的冬季,清汤下肚感觉立马就烟消云散了,唯有浓汤才能留些夯实的干货在腹中,抵御漫长严寒;三是审美上来讲,西餐似乎比较追求食物均一的质地,肉和菜松散堆积在清汤里的感觉可能对他们而言不是很有美感。

这两周最奇妙的体验自然是做清汤(Consommé)。一锅浑浊不清的牛肉汤加上调味蔬菜、牛肉馅和蛋白,一会就煮成了泛着灰色泡沫、无比恶心的宇宙混沌初开状态,然后杂质不断汇集,汤色逐渐澄清,25分钟后过滤清汤时已然变成清澈通透的一泓秋水,大家都目瞪口呆,然后感慨造化弄人,etc。

当然,其实中餐里也有类似做法,就是在做精制清汤时,用鸡茸来吸附鸡汤的杂质,根据精制的次数又分为单吊汤和双吊汤。吊汤可以用于烹制鱼翅、海参等猛料,也可以制作开水白菜这种小家碧玉型菜肴。

有一锅好汤,慰藉自己的胃,或心灵,都是极好的。
 

关键词: 
栏目: 

Theme by Danetsoft and Danang Probo Sayekti inspired by Maksim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