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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也夫:中国教育注定培养不出诺奖

“当你面对学生和孩子时要消极一些,他们是更复杂的生命,是一个小宇宙,在想一些事和做一些事,对一个孩子不能太干扰,让他们像花一样生长。”近 日,北京大学社会学教授郑也夫,21世纪教育研究院院长、北京理工大学教育研究院教授杨东平做客腾讯思享会,于北京彼岸书店研讨郑也夫新书《吾国教育病 理》。郑也夫教授谈及教育问题认为:中国为什么出不了大师?只因为复习太多!学生在花大量的时间领教学习沉闷,不可能有激情。现在学校太“千校一面”,社 会教育大管理者要放权,只有多样化才能“不拘一格降人才”。以下为郑也夫发言实录:

教育要消极一点,对孩子成长不能太干扰

第一个观点,我自己主张和提倡消极的教育观。怎么讲?我们从事的所有工作都应该积极进行,绝大多数工作都应该积极进行,但也有少数工作不能积极进行, 比如家里要养花,不能太积极,太积极可能就养死了,我想大家直接间接地对养花有所了解。再有是看某一种病,我的亲属去肛肠医院看病,肛门出点问题看看,对 此病人和大夫有共识积极地进行治疗(动手术)。手术完后,我听见大夫跟病人交代,回家后每天要清洗、敷药,但此后不要太勤了、别太积极了。我觉得这话深得 很深刻,养花和去肛肠医院治肛门不能太积极,因为这是生命,是器官,它们本身有自己的自主性,能够自己运转和康复。当你面对学生和孩子时也一样,他们是更 复杂的生命,是一个小宇宙,在想一些事和做一些事,对一个孩子不能太干扰,让他们像花一样生长,他的基因赋予他的生长,如果老是干预就会影响生长。我的父 亲养花动辄就换一个花盆,这个花好几天不能生长,很快就死掉了,所以不能太积极,消极一点,因为你所面对的是一个生命。

为什么要消极一点?不要把工作看得太重要,认为工作决定孩子的成就、方向、一生,没有那个事。有两个字眼:一个是“教”,一个是“学”,它们非常不平 衡。我主张“教”消极一点,重要的是“学”,学生愿意学,有兴趣有积极性一切都有了。如果没有,老干扰,学生没有兴趣,产生不了自主性就报废了,就是废 品。老话说得非常好:“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但对于这句话很多人不愿意领会。在《论语》里,“学”出现了56次,“教”只出现7次,而且“教”字出 现时不是今天“教(第四声)”的教,而是别的大而化之的东西,比如君主对百姓怎样,不是今天的“教”,说的全是“学”,孩子靠“学”不是靠“教”,“教” 也不是教科目的知识,而是教他会“学”,这才是真的。所以我的第一个观点是:消极的教育观,不要太积极。当然希望大家不要狭隘理解,我是在时空下说的,如 果在美国不需要这么说,因为他们的教育就比较消极,调整要积极一点,走“中庸”之道会好一点。

分流与放权:闯出教育大一统的魔网

第二个观点,我的书《吾国教育病理》给了两个方案,一个是分流,一个是放权。为什么放权?结合自己的兴趣、方向设计自己的人生,这是放权,是社会教育 大管理者要放权,现在学校变得太千校一面,应该多样化一点,只有多样化才能“不拘一格降人才”。他们应该放权,在社会中应该产生私立学校。前些天炒作比较 厉害的南科大,南科大最后的归宿令我很失望,南科大一直努力奋斗,希望教育部对他们的学历予以承认,我希望他们不谋求教育学历的合法化,希望大家走一条小 路,希望他们招来一些“异类”的学生(分数不是特别高,但很有天分)到这里来学习,学后,拿到的学历教育部虽不承认,但学到了真正的本领,面试时,人家发 现这个学生很不错,久而久之不被教育部承认的学历被社会承认了,那这类学校就被社会承认了,这个学校就给社会插进一种“异类和不同”,打破教委大一统管理 的模式。现在的归宿是慢慢被教育部承认了。当然能否走另外一条路很难说,可能死掉,因为办教育要收很多钱,给不了正式文凭家长不愿意孩子到这里来,但我希 望有这样另外一条路,动员天才少年进入,他们是真正愿意办教育的管理者和教师,如果这样结合会更好。

再比如我看到一个商人在重庆邮电大学办了一个院(三本),他们这里的学生不是要在这儿学多少知识(在知识上竞争不过别的学生),而是要在这儿好好成长 发育,他们现在要在这儿很好地生活,他们在这儿长大很愉快很阳光很健康,善于跟人交往,在这里成长四年很好,情商很高可以做很多事。若性格内向不能交往, 强行在他肚子里塞一些知识到社会又能怎样?南科想闯自己的路,这个商人自己花钱办一种新型学校,我希望大家能够闯出大一统的魔网,形成多样的学教,当然上 面要越来越开放,允许办一些私立大学、中学、小学学校,比如香港,在深圳办一些中文大学分院,他们的老师过来教。总之开出一些新的样式和类型,中学有混 校、男校、女校,大学应该有高等教育、有综合大学、有学院,应该有两万多人的大学、有两千多人的大学,以及形形色色各式各样的职业学校,形成多样化。

素质教育这个词汇很垃圾

分流。大家都走独木桥,教育部解救的办法是素质教育,我认为这个词汇很垃圾,这个词汇最后没有人理睬,如果理睬就麻烦了。这里就不谈了,书里有专门章 节谈。走在独木桥上怎么缓解独木桥的拥挤?我觉得没有办法,让人少一些,釜底抽薪,高考报名少20%、30%,竞争就有所缓解了。我出的主意是这个,在德 国这个办法行之有效,两拨人各得其所,一拨人读高等教育,一拨人读职业学校。德国工业的秘密武器是德国的职业教育教得非常好,有很多人从来不想要读高等教 育,就是想做一个拍拍胸脯、响当当的好技工,这也能得到不错的收入,也能在社会上获得尊重,也不愿意读书,为什么要读书?我认为分流是符合人性的,为什么 我这么说?因为这是扎实的基础,从人性上说,有很多人不愿意读书、不善于读书,这没什么不好,我会干别的,很多商人、政治领袖都不善于读书,而且比例不 小。我说分流有人性上的依据,现在让不愿意读书的孩子去读,是被父母绑架了,应该分流。但德国的路在中国很难走通,有三大障碍:一个是读不读,父母肯定捆 绑,如果有两个、三个孩子会选择真爱读书的孩子,不愿意读就不读;现在不成,一对父母就一个孩子,读得读,不读也得读,现在人口政策已经宽松,家长们对这 个事的态度可能会慢慢好转,但已经成病了,需要慢慢走。二是教育需要分流,现在不分流不行,但分流难乎其难,为什么这么说?让农村人读技能学校,他们会问 你,我读完后有城市户口吗?他们也看明白了,这个社会是一个贫富差距越来越大的社会,如果我天分很高,不读行吗?不读注定就是二等华人,我天赋还可以,为 什么要甘于做二等华人?德国做技工很有尊严,收入也不低,比博士生低一点,但别忘了比你多挣了六、七年的钱,你在苦读,我在这儿喝啤酒、谈恋爱,一生算下 来比你差不了多少,而且玩得很高兴。如果我们的社会不让贫富差距小起来,学习会非常异化,学不出来,因为学习根本不是凭兴趣自主的学习,而是变态地学习, 两头都倒霉。三是当官,考公务员,为什么要重视高学历,这是荒诞的。做任何工作不需要高学历,一些大男孩们做出量子力学,26岁做出伟大成就,有的人是 24岁,有的人是22岁,22岁他们读的不就是大本吗?怎么不可以把物理搞得非常精致?完全可以,完全不需要博士学历。但不需要博士学历怎么挑选?这是一 个入场券。学物理学跟读博不要紧,因为研究物理跟读博士很相似。做官不一样,泡图书馆、实验室没用,应该当一个干部,从乡干部干起来。所以我认为从官场开 始到公司到方方面面的用人单位都应该看破这个把戏,找一个后生去你那儿干活,不要迷信学历,只有把下游的事看住,上游才能消减一定要读大学、一定要读高学 历的风气。这是我对分流的看法。

在中国受了中小学12年教育的人,注定拿不到诺贝尔奖

第三个观点,中国为什么出不了大师?两个字:“复习”(教育中的“复习”)。不能复习太多,复习大多是领教学习的沉闷,花大量的时间领教学习沉闷,人 们不可能有激情,注定学生厌学,那肯定就毁了、废了。学习过程中应该有很大部分时间是亢奋的,因为是新知,知道“牛顿定理”,觉得很微妙,一直围绕着它 转,少年本身是好奇的,应该一直被新知诱惑着一直亢奋,如果亢奋不起来就越来越沉闷:三大定理我都读了,复习了10遍,怎么还要复习?早就及格了,但不 行,后来考了80分不行,考90分不行,考了95分后,复习得非常厌倦,那这个孩子的学习就废了。所以在中国受了中小学12年教育的人,不管大学是读哈 佛、耶鲁还是牛津、剑桥,注定不可能拿到诺贝尔奖。本来天赋非常好,可以做千里马,但让它拉一年磨,拉一年磨以后,让它做千里马,你把绳子解了,叫它撒着 欢都不会,因为它的想象力被修理得没有了。中国全体青少年在高中三年级时要复习一年不学习的东西,假设有潜在的爱因斯坦一定被摧毁了,不可能有。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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