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里

连载:岳王(38)

第十三章 逐虏江南

1

(旁白:岳飞南下广德途中,扈成口是心非,半途脱离岳飞大部,转往镇江,不久为戚方所杀。广德境内,岳飞率部与金军作战,六战六捷。岳飞军队纪律严明,深受百姓爱戴。金军中的签军,称岳飞军为“岳爷爷军”,争相前来归附。)

广德军钟村,岳飞营帐,王横来报:“有一儒生,不愿自报姓名,惟是言道,愿见故人岳太尉。”岳飞沉吟片刻,突然醒悟,急忙出迎,果见赵九龄昂然而立。岳飞抢先长揖:“与赵干办别离四年,端的想杀岳飞!”赵九龄一边还礼,一边笑道:“我如今已非朝廷命官,惟是一介布衣,岳太尉不可再叫官称。”岳飞拉住他的手,同到室内坐下,而后对王横说:“传语寨中诸将,前来拜见故人。”稍顷,寇成、王经、郭青、王敏求、沈德等人次第到来,纷纷与赵九龄见礼。

赵九龄说:“自建炎元年,金虏四太子大兵攻破黎阳后,我幸得死里逃生。转念朝政昏暗,事无可为,便径自归隐故土。不期三年之内,兵祸已绵延江南,真不知何方尚是乐土。”于鹏说:“我等闻得,张招抚尚是责授凤州团练副使,却已自岭南北上,今在潭州居住。我们到江南之后,曾去书信一封;建康失陷之前,已得张招抚回信。”接着取出珍藏在胸前的书信,交给赵九龄。赵九龄展开信笺,上面有四行字:“路远势迫,神往形留。天涯涕泪,空怀报国之锐志;鸿雁传书,如见折冲之壮心。勉哉!勉哉!”赵九龄叹道:“正方委是奇男子!”又问:“岳太尉驻兵广德军,不知今后有甚计议?”岳飞说:“当前乏粮,日后去向,尚未定议。”

赵九龄说:“我归隐家居三年,不期常州知州周杞亲自礼请,言道干戈纷扰,愿听我守土安民之计。我迫不得已,勉强前去州城,却不愿再受官封。今探得故人在此,特来相见,以慰渴想。”岳飞说:“赵丈学贯古今,足智多谋,诚望不吝指教。”赵九龄说:“四太子大军破临安等地,官家与行朝已航海避敌。然而虏人寒来暑往,势不得在江南久留。依岳太尉军力,若是進兵建康,势必得利,且足阻截四太子大军归路。倘若任他窜逸沿江各处州县,荼毒更甚。不如以建康府城为诱饵,以逸待劳,乘机邀击金虏。”

岳飞说:“我军莫须在广德军至溧水县设伏?”赵九龄说:“广德军不足以供粮,岳太尉不如移兵常州宜兴县,县中粮储甚丰,足供大兵食用。宜兴东临太湖,西通溧阳,岳太尉驻兵此地,便是進可攻,退可守。”岳飞问:“不知周知州是甚意思?”赵九龄取出一张地图和一封邀请信,交给岳飞:“周知州惟恐岳太尉大兵不早去,故托我带来宜兴地图一张。此回还有钱知县的修书,恭请岳太尉驻兵宜兴,保境安民。”

岳飞等人看过书信,赵九龄手指宜兴地图说:“宜兴县城西南七十里,有一张渚镇,位于通往广德军的大道,溧阳县位于西北,广德军位于西南。岳太尉驻兵,张渚镇最是利便。我已先去察看,然后自张渚镇来此。”

岳飞说:“既是赵丈躬亲视察,我们岂得异议?”赵九龄说:“当前宜兴有四处贼盗,须得岳太尉大兵前去剿灭。其一便是江、淮宣抚司水军统制郭吉,他自江上之战,不战而遁,却盘踞宜兴县南四十里湖洑镇,出没太湖作过。另有林聚、马皋与张充在县境南山扎寨,离张渚镇不远。张充尤其凶暴,号称张威武。当然,宜兴的强盗马皋,并非一丈青的前夫马皋。”

岳飞环视众将:“众太尉有何计议?”王经说:“既是赵丈决计,我们惟当禀命而行。”岳飞当即下令:“大军择吉日出兵宜兴,首先剿灭贼盗。傅太尉、王太尉率第一将和第二将前往湖洑镇,于干办随行,与郭吉投书劝降,先礼后兵。徐太尉率第三将,与刘太尉左军同去茅山,迎接家属,搬运辎重钱物去张渚镇。王太尉、寇太尉各统第四将和第五将分别前往降服林聚、马皋两部。我则和郭太尉率第六将前往降服张充,王干办随行。”

2

湖州长兴县至张充山寨的路上,岳飞与郭青、沈德、张峪、王敏求带领第六将官兵,取小路行進。张充山寨位于常州西南与湖州交界的垂脚岭,岳飞沿路察看地势,对郭青说:“山寨小路,不宜强攻,可以智取。待我单身先入,攻其不备,你统兵在后接应。”郭青说:“岳统制身为一军之主,岂可轻入虎穴?不如我单身前往,你统兵在后掩击。”岳飞说:“我必亲身前往,你勿相争。”王敏求说:“既如此,我当追随岳统制。”张峪也说:“岳统制岂可独行?我亦当同往。”

三人不骑马,王敏求和张峪各带一把手刀,岳飞则背插神锏,腰挂佩剑。众人攀山而上,将近寨门时大喊:“烦请报告张威武,言道有北方故人求见。”不多时,二十名匪徒簇拥一个壮汉走出寨门。岳飞挺身上前作揖:“张威武,你可识得故人?”壮汉惊问:“你是何人?”话音才落,岳飞已闪电般抽出神锏,飞步上前往其头部猛击。张充拔刀不及,只好躲避。岳飞砸中他的肩头,再翻手一剑,砍下他的人头。

众匪一阵惊慌。王敏求和张峪俱已执刀向前,与岳飞站成一线:“官府大军已到,投拜者不杀!”此时,郭青、沈德已率军将山寨合围,鼓声和喊声四起。众匪不敢抵抗,纷纷弃械投降。

张渚镇,岳飞、郭青和刘经、徐庆、张宪两路人马几乎同时抵达,一并招致众多百姓围观。赵九龄迎住岳飞:“此镇傍山临溪,计有一千余户人家,可临时在四周扎寨。”岳飞说:“便依赵丈计议。”张大年上前对岳飞说:“本镇人户多半姓张,本人张大年,曾经出任黄州通判,如今闲居在家。家宅庭院甚大,两个儿子在外做官,家口不多。已腾出部分房屋,恭请岳统制前往居住。”

岳飞说:“怎可打扰居士?”张大年说:“久望岳统制保境安民,岂是打扰?”赵九龄说:“张居士盛情难却,岳统制不必拒绝。”岳飞说:“除非张宅附近另有空屋,可作统制司衙,以免搅扰张宅宁静。”张大年说:“附近正有一间空屋。”岳飞说:“如此甚好。”

统制司,深夜时分,张宪对岳飞说:“岳五哥须去见姚太孺人请安,军务由我措置。”岳飞说:“不可,张威武的部众俱是亡命、乐纵、嗜好作乱之徒,不得已而服从,我须将他们分编到各将各部各队。何况目前春寒尚重,士卒露宿,我亦不得独安。”

天色将明,徐庆来到统制司,见岳飞坐在案前浅寐,不禁自语:“岳五哥昨夜不回家中,是何原故?”岳飞已自醒来,笑道:“深更半夜,怎好進张宅打扰?”稍顷,王经、寇成来见。王经说:“已顺利降服林聚、马皋两股盗匪,匪兵亦已拆散分编。”岳飞说:“倘若林聚、马皋两人暂时不宜信用,可安排他们当高级军士。”寇成说:“便依此议。”

张宅,岳家临时住处,岳飞从李娃怀中抱过小女儿安娘,激动无语。姚氏说:“五郎,自你离茅山之后,全家安妥。新妇诞育,幸得二妮与六新妇精心服侍。你尤须谢过他们。”岳飞向岳铃、吴惠娘长揖:“谢过二姐与弟妇!”岳铃说:“五郎不须谢我!”吴惠娘却笑道:“奴家立得大功,伯伯莫须上奏朝廷,亦封奴家一个孺人?”众人大笑。

晚饭开始,巩三妹端来两个陶碗,里面各盛一块油煎麦面饼和一大片羊肉,单单放在姚氏和岳飞面前。岳飞说:“麦饼、羊肉在江南来之不易,须与你们共食。”姚氏说:“此是三妹的一片孝心,她积攒得百文铜钱,上市买得些少麦面与羊肉,言道须犒劳阿爹。”岳飞说:“三妹孝心,我已十分感动。然我怎生独自吃得?”姚氏说:“你是军中之主,老身是一家之主,你不吃,我又怎生吃得?”众人都催促道:“快吃,快吃!”

岳飞无奈,只得把煎饼和羊肉吃完。姚氏笑笑,便用刀把自己的一份切成三块,分给岳云、岳雷和巩三妹。岳飞惊道:“这如何使得!”姚氏说:“老身是一家之主,如何使不得?孙儿们不吃,我今夜便不须進餐。”众人无奈,只好吃下。

李娃卧房,小安娘已经入睡,李娃还在一盏油灯下教三个孩子读书。岳飞虽是蹑手蹑脚進屋,三个孩子还是扑向岳飞。岳飞紧紧搂住他们,但大家都相互比划,示意不能惊醒小安娘。岳飞对巩三妹说:“我亏负三妹甚多!”巩三妹用手帕给岳飞拭泪:“阿爹辛劳报国,为三妹亲父报仇,我受恩至深,岂有亏负!”李娃说:“我们便似亲生父母子女,何须言此?”

全屋人吹灯上床,李娃偎依在岳飞怀抱。岳飞说:“昨日军务繁冗,半夜不敢归家,惟恐惊动家人,便在统制司小寐。”李娃说:“实不相瞒,奴家却是思念鹏举,一夜未曾合眼。”

3

湖洑镇,郭吉山寨,于鹏带两名亲兵前来。郭吉与庞荣出迎,于鹏拱手说:“兵家之事,势合则雄。岳统制因周知州、钱知县相邀,即日便到宜兴驻军,欲与郭统制、庞统领合兵,共图兴复大计,特命下官前来投书。”郭吉说:“久仰,久仰,敢请于干办入寨叙话。”于鹏有意问道:“庞统领原属岳统制后军,如何亦在这里?”庞荣说:“自从扈统制被戚方所杀,我便率残部投奔到郭寨主门下。”

三人入寨坐下,郭吉、庞荣读过岳飞书信,郭吉说:“岳太尉英武,我最是敬服,敢不从命!马家渡之战,我不能临阵杀敌,自知有背军之罪,不知岳统制可得宽饶?”于鹏说:“军律不严,最是今日大患。如若郭统制决意将功补过,日后临阵,勇往直前,岳统制自当明奏朝廷。”庞荣说:“当初茅山分兵,悔不听于干办的劝谕,以至扈统制遇害。今日敢不归顺岳太尉!”郭吉说:“且请于干办回报,我们明日便统兵前去张渚镇。”

湖洑镇十六里外,傅庆、王贵率队开進。于鹏驰马来报:“郭吉已答应归顺。”傅庆大喜:“既是如此,我军不如在此歇泊,等候郭吉、庞荣归附。”王贵说:“不可。我知得郭吉为人狡黠,恐有意外之变。不如乘机進兵。”傅庆说:“便依此议。”

全军继续行進,将近湖洑镇,一名军士来报:“庞统领托我转告,郭吉阳奉阴违,已率部往太湖方向逃遁。”傅庆说:“果然不出王统制所料!待我率马军急追,你统步军在后。”王贵对舒继明、张应说:“舒副将可与傅统制同行,张副将率第一将步军与我同行。”

郭吉逃军分水陆两路,船只满载粮食和钱物,却被追兵包抄拦截。郭吉惊慌失措,急对庞荣说:“请庞统领统兵迎敌,待我上船,率水军登岸助战。”庞荣手指郭吉背后说:“郭统制小心!”郭吉刚一回头,庞荣即挥剑劈下他的头颅,大声喊道:“我已决计投归岳统制,有不服者,都与剿杀!”郭吉军士纷纷下跪:“愿随庞统制投归!”

统制司,岳飞召集众将计议。岳飞说:“今顺利平定宜兴四股盗匪,部队已扩充至一万八千人。我欲为刘统制增拨兵力,扩充到二千人;同时增设第八将,任命庞荣为正将,张应任副将。众太尉意下如何?”众将齐道:“我等并无异议。”于鹏说:“我军纪律严明,对民间秋毫无犯。宜兴百姓交相称誉,很多外地人亦到此避难。”岳飞说:“内乱外祸交迫岁月,兵、匪往往并无二致。我军幸得宜兴百姓接纳,当更加申严军纪,严禁骚扰地方。”

王横来报:“门外有一画工求见。”岳飞对众将说:“计议已毕,众太尉可自散去。”又对王横说:“画工必自民间,或是有甚教我。快请進来。”一些人散去,一些人有意逗留。

稍顷,王横带画工入堂,岳飞请他坐下:“不知待诏见我,是甚意思?”画工笑道:“百姓传言,岳太尉俨如天神,求我为他们画一幅丹青。”岳飞苦笑:“待诏今日见得,我岳飞貌不惊人,岂敢以天神自命?惟恨不能有天神之术,驱逐虏人,保天下百姓平安。”画工说:“不然,岳太尉虽非貌若潘安,却有雄赳赳丈夫刚气。我今日须为你作画,以免百姓误传,言道岳太尉有三头六臂。”

岳飞推辞道:“我整日训兵习武,只为与四太子决一死战,岂有闲暇陪你作画?”画工说:“宜兴人纷纷言道,‘父母生我也,易;公之保我也,难!’他们已立岳太尉的生祠,亟待岳太尉的画像张挂。今日你辞得我,却辞不得他人日日前来。”

于鹏劝道:“待诏是美意,百姓是心意,岳统制岂得辜负?”画工说:“岳太尉只须送我一个时辰!”诸将齐道:“既是如此,岳统制不须辞避。”岳飞说:“也罢。”随即全身披挂甲胄,右手拄定天威神锏,任由画工描摹。

画工潜心作画,一个时辰之后搁笔:“好了!”众将争相观摹,纷纷称赞:“形神皆备,如同再造一个岳统制!”岳飞看过,对画工长揖:“多谢待诏,我亦喜欢此画。”画工说:“容我回家临摹之后,再将此画赠送岳太尉。我敢预言,此画将被辗转临摹,一些画工将因此发家。宜兴百姓将争相购买,家家供奉。”

(转载请附链接:http://www.botanwang.com/node/16303

栏目: 

Theme by Danetsoft and Danang Probo Sayekti inspired by Maksim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