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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岳王(17)

第六章 岳母刺字(1、2、3)

第六章 岳母刺字

1

金都寝宫,三更时分,吴乞买大叫一声,蓦地坐起。唐括氏跟着惊醒,忙问:“狼主何事?”吴乞买浑身冷汗,脸色煞白,茫然不语。唐括氏问:“莫不是做了噩梦?”吴乞买好不容易回个神来:“不是噩梦,是亲历。亲历一场血光之灾,烛光中一把斧头砍我,我鲜血四溅。”唐括氏问:“何人砍你?莫非太祖传位与你,粘罕或斡离不他们,尚有二心?”

吴乞买断然摇头:“不!我看得分明,他不是女真族人,亦不是完颜族人,而是南朝宋人,场景亦与南朝皇宫相似。”唐括氏问:“砍你之后呢?”吴乞买说:“我惟知自己被砍死,此后则一片模糊。”唐括氏问:“那么此事,与你对南朝君主的莫名仇恨,是否相关?”

吴乞买恍若大悟:“相关!肯定相关!我也一直想要寻找那种莫名仇恨的根源,如今看来,一定与这桩血案相关。不然,为何灭辽之前,我便欲先灭大宋?而且至今,我亦日夜盘算,与其灭宋,不如辱其君主,绝其子孙。”

唐括氏呢喃低语:“血案?南朝?宋主?”忽地灵光一现:“莫非血案,即是南朝‘烛光斧影’的悬案?据闻赵光义斧劈赵匡胤,此后宋朝皇位,俱为赵光义的子孙占据……”吴乞买惊呼:“呀!我亦记得,梦中我像是穿了皇袍,才五十上下。我召兄弟入宫议事,孰知他用一把金斧劈我……”

唐括氏定定神,搀扶吴乞买步出木屋,遥望南方的月亮。吴乞买说:“今日之语,切不可与他人泄漏。”唐括氏说:“妾必铭记,狼主放心。”吴乞买说:“将来如逢南使,你可委婉打听南朝太祖的容貌。”唐括氏说:“臣妾记得。”吴乞买说:“无论怎样,不灭赵氏子孙,我莫名之恨难平!”唐括氏说:“既如此,必有冥冥之中注定的因果,狼主不妨做去。”

金都朝堂,吴乞买召见群臣。吴乞买说:“太祖皇帝临终留下遗言,嘱我万不得已,不可進攻南朝。到底攻与不攻,今与大家计议。”粘罕说:“太祖只言‘万不得已’,并非说决不可攻。何况太祖病危之际,亦曾嘱咐我们:亡辽灭宋,一统天下,须得及早筹谋。”

谷神说:“宋帝昏庸,六贼当权,阉宦掌军,两次伐辽,俱以惨败告终,足见其朝中无人,军力难济。而其物产丰盛,都市繁华,金玉珍宝无数,美女娇娃如云,此乃天赐大金。我如不取,必致天谴!”

斡离不说:“我女真步兵,虽只担任运输、挖掘等辅助事宜,却能在作战时大张声势。我女真骑兵,俱能披挂几十斤重甲,复以兜鍪顶戴,只露双目,擅长更進迭退,连续作战,即使交锋几十上百回合,亦不知疲倦。以此所向披靡之军,突击衰朽不堪之敌,胜负已不言自明!”

吴乞买大笑:“你等虽说法有异,攻宋主张却是相同。我意与诸位类似,惟是攻宋目标有主次:第一是俘获宋君及其子孙北来;第二是夺取大量财物与人口;第三是攻城掠地,永久占据。”挞懒问:“将南朝君臣子孙悉数杀光便是,俘获北来何益?”

吴乞买显得讳莫如深:“先不必说破,到时自有妙用。攻宋之事,可于十一、十二月分两路進军。西路由左副元帅粘罕统兵六万,自云中府南下,進围太原府。东路由斡离不统兵六万,直取燕山府。而后,两军会师宋都开封。”众人齐道:“遵命!”

2

开封延和殿,宋徽宗与蔡京、童贯等人宴饮。蔡京说:“官家圣明,谈笑间收复燕山府,实我朝一百六十年来从未有过的光荣!”童贯说:“想我大宋铁军,两次伐辽,两次大捷,第三次兵不血刃,直入燕山府城,以此无敌兵威,四海岂敢不服!”宋徽宗醉眼朦胧,一手搂住乔贵妃,一手端起酒杯:“好,好!以童太尉之功,当封广阳郡王……”言毕,瘫软如泥。众人一齐举杯:“托官家洪福,丞相、太尉得建盖世奇功,我等自当共同庆贺!”

值事官紧急来报:“金虏十数万大军南侵,一路進逼太原,一路直取燕山府。燕山府郭药师,已率守军投降!”宋徽宗晃晃脑袋:“甚事?……”随即打出长长一个呵欠,再问:“你说甚事?”值事官复报:“金军两路南下,郭药师卖阵投敌,东路军长驱直入,即将進抵开封!”

宋徽宗一下子坐起:“休,休,休!卿等速传太子!”童贯挥挥手,舞女乱哄哄退下,侍从手忙脚乱撤下酒席,百官齐蓬蓬跪倒。蔡京说:“官家意欲何为?”宋徽宗说:“立即安排,朕将传位太子,你与高俅等人,率三万精锐亲军,随我赴亳州太清宫烧香!”蔡京说:“官家圣明,老臣必排办得滴水不漏!”

延和殿,宋钦宗登基,文武百官俯伏在白玉阶下,一名内侍宣读诏书:“奉天承运,朕今登大宝,改明年为靖康元年,尊父皇徽宗皇帝为教主道君太上皇帝,母后郑氏为道君太上皇后,立朱氏为皇后,升李邦彦为太宰,张邦昌为少宰,受吴敏为门下平章事,受李纲为兵部侍郎,耿仲南签书枢密院事,其余诸臣,各著原职。钦此。”群臣高呼:“谢主隆恩,圣躬万福!”

宋钦宗问:“太上皇南去,独留朕撑持危局。而今朝廷大计,当以何事为先?”群臣相顾无言,李纲正待出列,突闻三声炮响,远远从东京城外的牟陀岗传来。胡笳声如浪涌,也隐隐在四面扩散。

宋钦宗两股战战:“何处炮响?何处笳声?”值事官急报:“金军已临京城,正在牟陀岗下寨!”宋钦宗六神无主:“太上皇……太上皇今在何处?”一名内侍说:“太上皇恐怕已到扬州。”宋钦宗说:“赶快准备龙车,朕要出幸襄阳!”

宋钦宗转身欲走,李纲出列叫道:“陛下!”宋钦宗问:“卿有何事?”李纲说:“出幸襄阳,尚须三思。金人如此逼近,一旦陛下出城消息为其侦知,岂不危险万分?京城守卫已作精密部署,各路勤王部队亦正陆续开来,臣等誓能保证陛下安全。”

宋钦宗满面愁容,却又急不可耐:“卿先下去,容朕静思!”

开封城头,旌旗招展,气氛整肃。城楼站满盔甲鲜亮的正兵、步兵、弓箭手,城楼梯道站满平民壮勇,到处摆排檑木、砖石和弩床。

李纲站在鼓楼,四顾围城金兵,而后回头询问:“吴将军,一切是否准备妥当?”吴革说:“遵照大人吩咐,东南西北四城,各配主将一名、副将两名,禁军一万两千名,厢军五千名,城中壮丁数千名。水通门外的延丰仓,已派前军驻守;城壕浅窄的樊家岗,已派后军巩卫;其余左中右三军,也已完全准备停当。”李纲微微一笑:“煞好!”

胡笳呜鸣,驼鼓声地动山摇。城墙下面,无数金兵扛云梯冲锋,争相攀爬城墙。李纲令旗一挥,城头箭如飞蝗,檑木、砖石也连番砸下。城下惨叫连连,金军丢下数百尸首,败退而去。

3

开封城外,金军大营,斡离不与众将会商。斡离不说:“东京久攻不下,该当如何措置?”兀术说:“可从四面同时猛攻,夜以继日,不给其丝毫喘息之机!”斡离不说:“兀术勇则勇矣,却须深识李纲厉害。他坚守城头,我军伤亡惨重,却進不得半步;他缒勇士夜袭,每一阵都折我数百儿郎;他传令四方,四方勤王兵马亦都闻风而动。故当前大势,并不由我主宰。”

郭药师说:“更紧要处,是西路军受阻于太原,短期内不得到东京会师。我等孤军深入,一旦被宋军反包围,凶险之至。”斡离不长叹一声:“料不到我初伐南朝,竟遇如此难堪局面!”郭药师说:“副帅勿须忧急。料宋室君臣,除李纲等少数几人主战,绝大部分主和。故我军可一面强攻示威,一面诱惑示和,只要多得金银财宝、粮草辎重,随后满载而归,虽败犹荣。”

斡离不说:“如此甚好。却当如何开价?”郭药师说:“惟有漫天要价,方能淆乱、诛杀、动摇赵桓君臣战心。我已罗列清单如下:一、贡金五百万两,银五百万两,牛、马、骡各一万头,驼一千匹,杂色缎一百万匹,绢帛一百万匹;二、割让中山、太原、河间三镇;三、尊金国皇帝为伯父,宋国皇帝为亲王;四、南朝派亲王及宰相各一人为质。”

延和殿,李纲向宋钦宗奏道:“依金虏条件,即使将整个国家搜刮一空,亦填不满无底深渊。乞请陛下坚决拒和。”宋钦宗不语,李纲又道:“他们久攻不下太原、河间、中山三镇,我们又怎能拱手出让?”宋钦宗连连摇头:“朕连京城都快不保,哪还管得三镇!”李纲说:“臣敢以人头担保,再守十天半月,待各路勤王兵马一到,金军必溃败而归。”

李邦彦恰在这时赶来,惊慌慌言道:“陛下,金军再次猛攻天津、景阳等门,声言再不应许,早晚将东京踏为齑粉!”李纲怒道:“休涨金军气焰,他们已多次猛攻四门,至今却无一得手!”宋钦宗说:“李卿不必多言,太宰可立即安排康王与张邦昌入金营为质,而后全力搜集、输送金银绢帛牛马。倘若金银一时不能备齐,可先答允割让三镇之地。”

(旁白:不久,勤王军队虽陆续赶到,但姚平仲夜袭金营失利,金使又来问罪,吓得宋钦宗立即将李纲撤职。太学生陈东率千余人上书,数万军民响应,要求恢复李纲与种师道的职务,宋钦宗被迫重新起用李纲。金军围城三十三天,斡离不担忧后路被切断,于靖康元年二月撤退,转助西路军围攻太原。)

开封城头,宋钦宗和一群人北望。城下,金军最后一队人马开拨,身后狼籍一片。张邦昌喜道:“才送得二十万两金,四百万两银,金军便已撤退,果是天助大宋!”

种师道说:“金人满载而行,必定缓慢。可密遣大军隐伏黄河南岸,待其半渡而击,必获大胜。”宋钦宗说:“朕大宋天子,既已议和,岂得出尔反尔!”种师道说:“金人得志,更轻中国。一到秋冬,势必卷土重来。因此御敌方略与设备,当速定夺。”宋钦宗说:“有此一举,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朕料金人重诺,必不背盟。”

李邦彦匆匆赶来:“启禀陛下,李纲竟不听朝命,私自纵兵尾袭金军,眼看就要追上。倘若斡离不恼怒,大军回头再围东京,岂不前功尽弃?”宋钦宗说:“可速起草诏书,重责李纲追袭不当,严命他立即退军!”李邦彦说:“臣领旨。”种师道气愤填膺,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扑簌簌垂泪。宋钦宗也不看他一眼,转身喜孜孜离去。

延和殿,宋徽宗、宋钦宗大宴群臣。乐工全神贯注吹奏,宫娥且舞且唱:“百尺游丝争绕树,一群娇鸟共啼花。游蜂浅蝶千万侧,碧树银台万种色。”

李邦彦手举大觥出列:“好一个‘游蜂浅蝶千万侧’!列位大人,为太上皇龙体安康,为皇上洪福齐天,为大宋国运昌隆,干一杯!”群臣一齐举杯:“干,干!”宋徽宗与宋钦宗相视而笑。

李纲默坐不动,宋徽宗见其异样,不禁皱起眉头。李纲离开座位,俯伏而奏:“臣窃以为,我朝痛失三镇,京城屏障尽弃,倘若他们再次南侵,届时已无险可守。故臣冒死進言,三镇不可割,拱卫京师的勤王兵马亦不可遣散。”宋钦宗说:“朕已说过,酒宴之中畅饮,不议朝政,卿既心情不爽,不如先去。”

李纲低头退出,李邦彦目送李纲背影,气咻咻言道:“李纲以为朝中大事,只有通过他才算议定,委实过份!”张邦昌说:“李纲三番五次噪动国子监学生和城中刁民闹事,显然包藏祸心。李纲不治,国法难申!”宋钦宗说:“莫如遂他心愿,由他進援太原。倘不成功,乘隙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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