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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存者们口述历史 被遗忘的“大屠杀”

(博谈网记者赵亮编译报道)中国的大饥荒在4年中杀死了超过4500万人。在这个被遗忘的大屠杀中,幸存者们讲述他们的故事。

在1958年至1962年,毛泽东推行其疯狂、残酷的计划,通过强制集体化,即所谓的“大跃进”来改造中国经济。历史学家Frank Dikötter称随之而来的灾难是一次“人类历史上最致命的大屠杀”,造成估计有超过4500万中国人死亡。然而,在中国以外,几乎没有几个人知道毛泽东这最大的罪行。

历史学家周迅(音)通过走访中国的乡村,从这个被遗忘的大屠杀的受害者那里搜集第一手资料,编入他最新由耶鲁大学出版社出版的书籍“毛的大饥荒,被遗忘的声音”。

在四川彭县的一个小村庄,在激进的集体化刚开始的时候,潘正惠(音)是一名热情的“大跃进工人”。现在,她已80多岁,喜欢打麻将和抽烟。她对那个时期没有丝毫的留恋:

当大跃进开始的时候,我被送到雅安去工作。被政府聘作一名“大跃进工人”。为啥?那时工厂需要工人,在农村的农民被送去支援工厂。那时,我有个才几个月大的孩子,但我把他留在了家里,自己去了雅安。后来这孩子死了。那时我年轻,也不在乎。在当时,像我这样的年轻人,既不关心老辈,也不关心孩子。就是上面让我们做啥就做啥,充满了革命热情。那时就是这样。

比邻四川的是云南省。当时的云南省委书记是谢富治。在共产党接管那个地区后,1950年代初,他采用强硬措施取缔鸦片和控制土匪是出了名的。在他统治下,村民们受到的待遇不比鸦片罪犯和土匪要强。陆良县的朱大叶(音)回忆了在人民公社那严厉的军事政权:

那时我是一个木匠。地方干部叫我去哪干活,我就不得不去。如果有谁胆敢违抗命令,就会被公社在夜间进行审问。我们的生活和工作就像一支具有非常严格纪律的军队。我们不得不夜以继日地工作,没得休息。如果想休息一下,必须得求得许可。如果有谁没来露面工作,就不给他们饭吃。我们每天去上班的路上,那些干部们就站在一旁,手里拿着竹棒。如果有人走得慢了,他们就会用竹棒打那个人。在我们村,约有90%的人都被打过。

雷华珍(音)是个长得好看的女人,在四川的居民中属于异常高大。谈起人民公社和集体农业来没“好话”:

那时,没人敢挑战官员。那些干部都非常可怕。例如,有一天,我们村一些四、五岁的孩子到田里摘了些豌豆,被他们抓住了。那些地方干部把他们绑起来,扔到干涸的老井里,吓唬他们......

破旧的河南省光山(音)县城看起来死气沉沉,四周是平坦的乡村。在中国,有许多这类的城镇。然而,这个不起眼的地方,因为在大饥荒中死亡人数很高而闻名:这里三分之一的人口被“消灭掉”了,包括许多是全家死亡。其中有数千人是被折磨致死。有些人甚至被活埋。在吴永康(音)的村庄,当时有120人,74人因饥饿或殴打致死。我曾经常读到在该地区广泛存在吃人肉的事,所以我问了当地一位居民。他转过头,看着远方,说:

是的,是有人吃人的情况。我们村有一个叫武孝凡(音)的人,当他女儿死后,他把他女儿的尸体吃了,因为实在没有别的可吃。在这里,几乎村村都有这样的情况。

现在80多岁的魏德旭(音),住在四川北部阆中县高山上的土方山(音)村。在1930年代,这里是共产党红军的一个基地,也是中国最早完成“土改”的一个地方。但共产党的“解放”几乎没有给当地人带来什么好处。如今,村里只有一个邮局,同时也兼作储蓄所。因为它太高太偏远,交通很糟糕。该地区的人口极度贫穷。大部分的村民几乎都没有换洗的衣服,粮食也仅仅够吃。尽管如此,魏德旭和村民们都觉得比起那个激进的集体化年代,日子要好过多了:

那时,我们还吃通常用来做麻绳的植物做的面条。我们会把那植物的根切成长条来做面条。我们还吃树皮。那时是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好几年。人们死于浮肿。我看着他们死去。在我们这儿,有超过20人被饿死。很可怕。他们的腿完全肿了起来。现在回想起来,我可以有把握地说,如果这样再过两年,造成的灾难后果不可想象。

在饥荒中,有的饥饿不是因为缺乏食物引起的,而是因为受到政治惩罚。左荣(音)是湖北省荆门市沙洋县的一名退休教师。1958年,他被指责为右派,并被送往沙洋劳教所。在中国,沙洋劳教所因其使用的残酷的折磨方法而闻名。这个地方有时被描述为“地球上的地狱”。从1959年到1962年,左荣在那里做苦工。除了不断地被折磨,还不得不从事艰苦的劳动,他和他的狱友们不得不忍受可怕的饥饿。他记得他们以及老家村子里的人是怎么挣扎着求生存的:

在我们村,有一个叫王先庆(音)的很低层的干部,表面上,他是把自己“撑”死的。因为他太饿了,一气吃了太多的糠......对于我们地区的村民们,幸运的是那里有许多湖,这样,总是可以从湖里弄点鱼来吃。他们中许多人是以这种方式活下来的,没有被饿死。抱怨?在那些日子里,普通人都不敢说啥,即使我们确实已经非常的愤怒了。我们只是想办法活下来,这是人的本能。

当我在香港的报纸上读到吴永宽(音),一位河南省光山县的农民、大饥荒的幸存者,我感到很兴奋。他在他们村立起了两个私人纪念石碑,以纪念那些在饥荒中死去的人们。在2010年10月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我前往光山县去拜访吴永宽(音)和他的纪念石碑:

现在,几乎很少人会考虑在1959年发生的这个悲惨的事。我总是试图告诉我的孩子发生了什么。我的一个儿子,他现在在美国,非常支持我所做的[纪念这场大饥荒]。事实上,是他建议我立一个纪念碑。我没有钱,是他给的钱。竖起这两块石头,花了几千元。重要的是要保留对1959年饥荒的记忆。这是我们能够避免类似事件再次发生的唯一方法。我这样做是为了我们的社会和人类。后代必须了解它有多么的可怕......

(本文译自《The Daily Beast》11月24日刊登的历史学家周迅(音)写的文章,题为:口述历史,毛的最大罪行)

原文:An Oral History of Mao’s Greatest Cr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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