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晒晒文强“就义”时的一段唱词

章诒和先生在《一缕余香在此——奚啸伯往事》一文中记录了1963年石家庄京剧团由“摘帽右派”奚啸伯主演的《红云崖》座谈会上。当时负责记录、整理会议发言的是尹丕杰先生。他虽是北师大毕业生,却又是个刚从劳教农场出来的“摘帽右派”。右派记右派,一个赛着一个坏。笔者网上看东西,从不图你有多大名气,就看有没有几分幽默。幽默是咱的通行证,于是尹丕杰便成了老秦眼里跑不掉的一个“老东西”。

尹丕杰先生今年八十有六,精神矍铄,一副仙风道骨气派。请看他几年前的一段精彩的自述:“小老儿尹丕杰,离休干部,八十岁矣。行将入土,故愿以真面目示人。虽为全国戏剧家协会会员,但不吃戏饭。写过一些剧本、剧评,还拿过一些奖、出过小册子,但归根结底仍是棒槌。

针对一些“京剧演员在理论面前都处于失语状态”,他在“中国京剧论坛”上发表了一篇《为李玉声喊出“皇帝没穿衣服”而喝彩》的帖子,搅起梨园一池春水。他在文章中痛心地说“当前京剧日益被边缘化,似乎光剩下‘董事长’(唱)了。”他疾呼:“玩意儿是京剧的命根子。”“京剧因玩意儿而存在,没有玩意儿的京剧剧目,不过是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吹不起、捧不活,癞狗掇不过墙头去;有玩意儿的剧目却是砍不掉、禁不了,《锁麟囊》、《乌盆记》便是例证。”恳切的言辞中,哪里相信这是一个耄耋老翁的思维!

尽管打成右派被劳教后又摘帽,尹丕杰还是底儿潮一有运动便遭骚扰。林彪事件后不久,他又被带进一间小黑屋子里,几个“公安”正襟危坐,刚一照面旁边就有个人“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外语。尹丕杰不知所以,正在纳闷,忽听一个“公安”猛喝一声:“尹丕杰!刚才他说的是什么?”尹丕杰怯懦地说:“我听不明白。”那“公安”让那人再说一遍,那人又“叽里咕噜”了一阵子,“公安”又问:“他说的是哪国话?”尹丕杰奇怪了,放着案子不审,怎么问起这个来了?他仔细地分辨着,觉得那人说的即不是英语,也不像德语,便摇了摇头,说“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吗?”“真的不知道。”“公安”又拿出一张图,上面用铅笔标着铁路、桥梁等符号,还潦草地写着几个英文字母。“公安”问:“这图上是什么意思?”尹丕杰如坠十里雾中,更不知是什么意思,一个劲的摇头。“带下去吧。”见问不出什么名堂,“公安”终于发话了。

以后,再也没有提审,只是戴上手铐莫名其妙地被关了三年。事后,尹丕杰才得知是林彪叛逃以后,有关方面不知在哪里搞到了这样一张图,据说是林立果的联合舰队谋杀毛主席的爆破点之一,具体方位在德州至平原县之间铁路上的一个涵洞,准备在毛主席返京时在这里炸毁毛主席的专列。根据草图分析,怀疑附近地域隐藏着一个舰队成员。上级要求务必破案,聪明的办案人员得出以下几点结论:1,此人懂得绘图知识;2,懂外语;3,历史上有问题,一贯反对伟大领袖;4,此人熟悉这一带铁路的地理环境。于是展开了侦破。分析来分析去,把“号”对到了尹丕杰头上,理由同样是四条:1,他是右派分子,对毛主席怀有刻骨仇恨;2、他自己盖过房,会画图;3、他上过大学,懂外语;4、武城距德州、平原不远,极有作案可能。就这样,尹丕杰理所当然的成了重要嫌犯,无端在狱中吃了三年窝头,而且没有任何手续。

两年前重庆唱红打黑文强判了死刑,尹丕杰一口气写了篇文章,还为“就义”的文强写了段令人叫绝的唱词。

文章全文如下:

文强死了,但他的灵魂还在中国大地上游荡,亿万国人正热烈地念叨他,虽说千夫所指,但指向却千差万别,五味杂陈。

文强是性情中人,不屑于韬光养晦,一生跌宕起伏却又极尽招摇,垮台后仍不失枭雄本色,临刑前夜还纵谈世界杯,执行时更没尿裤子。纵观其生平,堪称一部超级丰富的戏料!不把他搬上舞台,真是空负上好题材!因此,老朽强烈恳请剧作家们赶快创作一部京剧《枭雄文强》并尽快搬上舞台,相信既能叫好又能叫座,等于给半死不活的京剧界注射一针强心剂,岂不美哉!

当前编剧奇才甚多,想想能在《赤壁》中让孔明和周瑜搭伴去曹营借箭,该是多有才啊!所以,若编撰以文强为主角的戏,定能精彩迭出,好不好能拿个文华大奖。

文强留下的雷语甚多,我觉得最雷人的有两句,一句是他刚被捕时说:“要死大家一起死!”这句若入戏须用西皮;另一句是他临死前一天说:“即便我死了也还有人想着我。”这后一句朦朦胧胧,畄下无尽暇想,但也给剧作家留下无尽的创作空间,若入戏需用成套二黄或反二黄唱腔。

至于文强一角的行档,自然是花脸最宜,若由我推荐,我首选当红的孟广禄、杨赤二位。

老朽不揣固陋,豁出老脸不要,特瞎编了一段唱词,聊以抛砖引玉,现发于下面,以供方家一笑。

(文强被戴上手铐,情绪激愤,唱西皮小倒板)

这手铐竟戴在咱英雄的腕上!

(起《望家乡》接唱快板)

不由得文强俺怒火满腔

多年来结交一堆狐朋狗党

俱都是义气冲天掏心挖肠

俺也曾白花花的银子献府上

俺也曾娇滴滴的小妞儿送上床

实指望祸事来遮风把雨挡

万不料、一个个、缩头乌龟东躲西藏

他那里高官照做人模狗样

俺这里披枷带锁蹲牢房

难道说俺文强就此命丧(仓)

(白)要死吆?(达达达达依达达仓)哼哼要死!(仓七采仓)

(摇板)咱肩并肩手牵手哇(顷采仓)

去见那五殿闫王!(四击头-做英雄状亮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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