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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之河(三):对面不识真天子

扎塔兰部落首领扎木合自幼就与铁木真两次结为安答(兄弟)。铁木真早年势单力弱,妻子被部落抢走之后求助于安答扎木合与义父王罕。扎木合与王罕各出兵两万,共同帮助铁木真打败蔑儿乞人夺回妻子。对此铁木真是真心感谢扎木合与王罕二人的。

在回师的路上,铁木真想起往事,就对札木合说:“听老人说,但凡做安答,就如同有一条命,不相舍弃,要用自己的生命来救护对方,相亲相爱到永远。如今让我们再结拜一次吧。!”于是他们二人第三次结拜。铁木真将金腰带与骏马作为礼物赠给札木合,札木合也还以同样的礼物。这结拜兄弟二人商定驻扎在一起,共同放牧打猎,相处了一年多。

有一天,札木合突然对铁木真说:“咱们来个约定:挨着山下,牧马的就有帐房住;挨着涧下,放羊的就有食物吃。”成吉思汗不解其意,回家后问母亲与妻子。妻子说:“人们都说札木合安答喜新厌旧,如今要与你区分牧马的,放羊的,分明是厌倦了和你在一起,说不定还会图谋咱们的财产。我们还是连夜离开吧,不要落入他的算计。”

铁木真也感到札木合安答的态度日渐冷淡。一方面是铁木真在王罕支持下收拢乞颜和其他部落,实力日益壮大。另一方面铁木真在部落内部进行了一系列改革,改变了许多以往的旧传统,将权力集中在自己手里,强化了部落的凝聚力。这些都是札木合不愿看到的。于是铁木真听从妻子的劝告,连夜率领部众离开。

此后铁木真以其热情真诚与慷慨大度赢得了越来越多的部族追随,被推选为蒙古大汗,成了成吉思汗。对此一向自视甚高的札木合嫉妒不已,在强烈的嫉妒心驱使之下,札木合的内心种下了日后兄弟反目的祸根。

次年札木合的弟弟带人盗走成吉思汗部属的马群,被主人在追赶途中射死。要知道马群就是蒙古人的财产,那时候也没有警察和法庭,不同的部族之间往往就是用武力解决争端。主人射死盗马贼在当时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可是早就出于嫉妒对称汗的成吉思汗怀恨在心的札木合以此为借口挑起战争,爆发了著名的十三翼之战。此战成吉思汗虽然失利退却,然而战胜后狂傲自大的札木合却失去了人心,对他心怀不满的族人纷纷投奔成吉思汗,使成吉思汗的力量反而更强大了。

为了与成吉思汗与王罕的联盟一争高下,札木合在草原上四处纠结起一批反对成吉思汗的力量,也搞起了一个联盟,推选札木合为大汗,称为古尔汗。

现在我们都知道成吉思汗,很少有人知道当时蒙古大草原上也有这么一个古尔汗,也有那么一股看似非常强大的势力。然而对于当时的蒙古人来说,现实中确实存在着两个互相对立的大汗,以及他们各自的势力。究竟选择哪一边,那就是一个关系到自身前途命运的大问题了。

有道是“天无二日,民无二主”。一个时代的真龙天子只能有一个,可是真龙天子在历史上出现的时候,往往同时出现两个,甚至更多像是真龙天子的人,让人真假难辨。其实这个时候就是让人在真真假假中选择。刘邦与项羽、李渊与李密、朱元璋与陈友谅、孙中山与袁世凯、蒋介石与汪精卫、铁木真与札木合,就看你到底选择哪一个。这对立的两大势力最后只能剩下一个,另一个将被历史淘汰,所以我们现在都知道成吉思汗,却很少有人知道当时有过一个同样声势浩大的古尔汗。

当然我们知道历史选择的是成吉思汗,因为作为后人,我们知道答案。可是我们又如何知道现在的历史选择的又是哪一个呢?如果能穿越历史,我们就会知道,历史这次选择的还是成吉思汗。因为历史这条永恒之河是循环往复的。过去有的,日后必再有。太阳底下,并无新事。历史就是一台戏,几千年来翻来覆去就是这么演的,只不过是换一个场景,换一段剧情,换一个角色而已,演来演去还是这些人。

札木合这个角色所起的作用就相当于申公豹之于姜子牙。出于嫉妒心而导致兄弟反目,于是四处拉人对付自家兄弟,结果是在这个过程中锤炼了对方,成就了对方,也断送了自己。申公豹是如此,札木合也是如此。纠集一伙势力对付铁木真,结果失败了。于是假装投降王罕,又钻到内部分化瓦解王罕与成吉思汗的关系,起到了考验王罕的作用。由于王罕意志不坚定,也被扎木合这个祸害拉下水,发兵进攻成吉思汗,结果也被成吉思汗打败,部族被吞并,自己也在逃亡中被杀。然后扎木合又逃到强大的乃蛮部落那里,鼓动太阳罕出来与成吉思汗作对,结果可想而知,太阳罕也悲剧了,乃蛮部落又被成吉思汗打败吞并了。

最后当札木合为成吉思汗的崛起完成了自己该做的这一切之后,他的生命也到了终点。断送了太阳罕和他的乃蛮部落之后,札木合在逃亡途中被自己的五个随从绑起来送给成吉思汗。然而成吉思汗却杀死了叛主求荣的这五个随从,宽恕了札木合安答,希望与他重归于好。当然扎木合是无颜再苟活于人世了,于是在他自己的请求之下,以对待贵族的方式让他不流血而死。

札木合与王罕的遭遇从反面印证了中国儒家经典《大学》的开头第一句话:“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新民,在止于至善”。什么叫止于至善?传统的学究式解释都说的很玄虚,显得太高深。咱们今天说实在的,对札木合与王罕来说,他们与成吉思汗之间的兄弟父子情谊就是至善。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情谊,守住这份价值连城的情谊,就是止于至善。就能得到他们应该得到的最好的一切。

试想就连木华黎这样一个忠勇的奴隶后来都被成吉思汗封为太师、国王,赐予誓券、金印,许诺“你的封国由子孙相传,世世代代永不断绝”,更何况在成吉思汗最艰难的时候曾经予以他大力援助的安答札木合与义父王罕呢?只要扎木合与王罕珍惜与坚守与成吉思汗之间那份情谊,以成吉思汗的热诚与大度,给予他们的回报将会是相当惊人的。遗憾的是扎木合与王罕并没有那个福气。

然而性格决定命运,与其说他们没有那个福气,不如说他们没有那颗“止于至善”的心。札木合因为嫉妒,心胸狭窄,容不下比自己高明的人,所以不能止于至善。王罕因为糊涂,意志不坚定,听信小人的谗言,所以不能止于至善。传统经典中的精华“止于至善”又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呢?不就是与古今所有人的事业与生活的成败息息相关的道理吗?

不懂经典就不可能读懂历史;不懂历史也不可能读懂经典。所以中国古代历来是文史不分家的。而现在我看谈历史的人多是讲故事,谈经典的人多是说道理,很少有能将二者融会贯通的,所以大家也就都当作故事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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