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里

穷是很难直视的

 周末在花园城做活动。不准在那里吃饭,对门就是沃尔玛,我懒得跑远了,就去沃尔玛买了盒饭,坐在沃尔玛外面的桌子上吃。那里很多人都在吃饭,我那一桌本来是我,还有另外两个人。

   突然那两个人都站起来走了,我抬头看见我对门坐着一个捡垃圾的老女人。难听的叫法就是垃圾婆。我想那两个人走开可能和她有一点关系。因为后来有好几个人远远看着这两个座位,都犹豫了下,最终都没有过来坐。

   捡垃圾的老女人,她没有吃东西,背对着我坐着,好像是在休息。也脏,但并不脏的要命,甚至头发还整齐。在垃圾婆里,她算得上体面的了。但是她拿着一大堆纸板,袋子,瓶子啥的,准确无误地彰显她的身份。

   我等着她来讨钱,或是问我:小姐,这个饭还要吃么。最起码,我觉得她会收走我的饭盒去换钱。因为旁边不远就有个老头专门收饭盒。

   但她就背对着我一直坐着,那应该是在休息了。她很胖,从背后看,乳房像两座肉山。看到这两座大山,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咯噔是因为我现在也开始胸痛了。没办法年纪到了。每天要吃两种药。好了不少,但是只要没休息好,或是压力大,胸口就闷,就钝痛。这个病如果大了很难治,必须要把它扼杀在摇篮里。所以我非常神经过敏。上网不停翻预防和治疗的资料。有一天洗澡时,在腋下发现一个小疙瘩,吓得拼命嚎叫。“有肿块!可能是淋巴瘤!!”我使劲地打verla君的背,他也在感冒中,只有一边擤鼻涕一边无精打采地说:“怎么可能,你想太多了”。满地乱滚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后,我才想起若是淋巴瘤我首先得发个烧什么的,既然我没发烧,那应该就不是。才稍微安心了点。后来发现那只是个火疖子。最后像挤痘痘一样挤掉了。

   后来我仔细想了下,我之所以这么怕,是因为我知道在中国得不起大病。我妈治结肠癌,一年花掉了我们家一套房子。那套房子他们攒了十多年吧?我的闺密熊同学的气管上长了个瘤子,这几天在正在化疗,用的是和我妈一样的靶向治疗进口药,一针一万。“真他妈贵啊。”她说。物价和癌细胞,他们是跑的最快的东西。

   资料说,年纪大又肥胖的女性,乳房病变的几率非常大。所以我看到这个老女人那两座大山,第一反应就是:这得多危险啊。

   但是她有钱治么?她的衣服很旧,因为胖,被撑地满爆爆的,背后有一条不大明显的口子,这是件很旧的衣服。从口子直接露出肉来,可见她没有穿bra。一个肥胖的垃圾婆,到哪里去买合适的大尺码bra呢?估计因此就索性不穿。不穿bra,衣服开口子的垃圾婆,可能为她的乳房存一笔治疗费用么?

   想起来,她还是一个“工作的人”。不乞讨,不捡人家的垃圾吃,捡累了就坐在椅子上休息。一个很穷很穷的工作的人。很奇怪,我在这一带见过各种各样奇怪的穷人,有一次看见另一个老女人,瘦,穿的非常干净,也非常寒酸。裤脚下露出很老式的袜子和布鞋。她的头发很少,不少地方能看到头皮,简单说,就是非常难看。我不知道她是才做了化疗还是鬼剃头什么的,但是我很奇怪她为什么不去买顶帽子。因为当时并不热。后来我想了下,估计还是因为太穷了吧。帽子不是必要支出。她缩成一团,紧紧地抱着一个很小的包,用防卫的眼神盯着一切。

   我自己也很穷,每次看到比我更穷的人,都有兔死狐悲的难受。穷这件事情,和独**裁一样,是不能直视的,不穷的人很难理穷的味道,就像美国人民永远无法理解文革。他不是一个简单的“吃不起饭”的问题。他在你珍视的一切恩物里,在你的头发里和乳房里。只要你穷,你就很难保护他们。

所以我非常痛恨那个恶俗的“富翁和乞丐对话”的故事。这他妈一定是个吃饱撑了的不穷的人编的故事。“我现在这样,也有饭吃,也能晒太阳啊。”是啊,太阳和神一样公平,照着穷人也照着富人。和他一样公平的还有疾病和衰老,他们都在等着你。

  刚才和竹林桑聊工作的事情,莫名其妙就说到这些让人难过的事情了。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想说啥,大概我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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