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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以忘怀的吃吃喝喝(4)

关于排泄物的题外话

本段落因与美食无关,纯系本文作者为卖弄知识而作,毫无学术价值,仅供业余爱好者提神醒脑,恳请美食家们跳过这个段落,以免眼球受到污染。

从事农业劳动的人,无一不和粪水打交道,久而久之便会发现,吃的东西和屙的东西之间有很多被粗心大意者所忽视的联系。比方说吃得越好的人,屙的屎越臭,越臭的屎越肥(肥料的肥,不是肥瘦的肥)。在劳改队,狱吏们的专用厕所的粪水就是各班组梦寐以求的肥料,我所在的中队,就曾为争抢那一池优质高效的狱吏屎,发生过蔬菜班和旱地班犯人在粪池边打斗的恶性事件,虽未造成人员伤亡,但也添了些麻烦,最后通过带班狱吏间的协调才得以了结。

据说曾有一位研究社会学的学者宣称:“从人们倾倒的垃圾中,可判断出该人群的生活水平。”我觉得这话确有一定的道理。如果我把这句话篡改成“从人们排泄的粪便中,可判断出该人群的生活档次”,希望我这鹦鹉学舌的说法也不要招致反对。从前文写到的有关争抢狱吏屎的恶性事件中似乎可以证明此说不虚。与此形成鲜明对照的是犯人的排泄物,其色泽其臭度其肥效均只能相当于猪粪,犯人吃莲花青和包谷粑,猪吃莲花青和玉米粉,食物大同小异,同为脊椎动物,其排泄物也必然小异大同。

以上谈到的是排泄物的质量问题,对排泄物的数量我认为也应该给予一定重视,在“自然灾害”年代,与我同时“遇害”的同胞都曾经历过“屙屎困难期”。一般都是三、五天解一次大便,而且得蹲在厕所里,用尽力气挤出一个五号电池大小的粪便,其硬度可以达到“掷地有声”的要求,可见该“自然灾害”的始作俑者,对无辜同胞的味觉器官、消化器官和排泄器官的伤害可谓全面彻底。

总之,对排泄物而言,其内在规律是没有吃的就没有屙的,吃孬的,屙孬的,在没有化学肥料以前,这个规律甚至影响到农业产量,信不信由你。

我个人另外还有一点信不信由你的切身感受:

1986年,也就是我离开劳改队六年以后,有一次我去到偏僻的南充市郊一个农户的家里,在进入这家农户之前,要经过他家门前的一片蔬菜地,很可能这农户刚刚为这片菜地施了粪水,蒸发出的是一阵阵猪粪的“香”味,那是植物发酵时蒸发出来的醋香醋香的味道,绝对是透人心脾的香味,我情不自禁地站在菜地边嗅了半天,那股猪粪所特有的香味,那股我在漫长的劳改岁月里闻惯了的香味,差点闻得我老泪横流。

从此我认定,自称“万物之灵”的人类,即便是以巴黎香水当饮料,屙出来的东西也不会比一头笨猪的排泄物可爱。

“闭一只眼菜系”

前文向各式美食家大体介绍了我“参与劳改实践”的那些年代的吃吃喝喝情况,只不过这些都是光明正大的吃喝,也就是政府配给犯人吃喝的东西。在我到这个劳改农场之前,该农场的吃喝情况,我没有亲身经历,只能按不准乱说乱动的监规守则办事,也就是所谓“明知不对,少说为佳”的犯人原则办事。我离开这个劳改农场以后,据说情况有些改善,但同样因为没有亲身经历,也就同样不能乱说乱动。不过我得郑重声明的是不论是前文提到的三十斤粮食标准,还是每月一斤猪肉的油荤标准,都是我在劳改队(除在煤矿里那一个多月以外)所享受到的最高标准。

我在前面那段“光明正大的吃喝”里,曾经写到过政府配发给犯人的这份吃食,是“长期吃不饱,短期饿不死”的粮食定量,又写过“犯人如果能吃饱,我这篇文章后面叙述的事一件也不会发生”,现在我就得叙述这些以后发生的事。

首先我得介绍一种由我命名的“闭一只眼菜系”,这个菜系的形成是因犯人所处的特殊地位所决定。凡犯人偷吃生产成品,必然会遭遇其“罪有应得”的皮肉之苦。若犯人吃的东西既非政府配发又非生产成品,即介乎于合法与非法之间,也就是可追究也可不追究之间,对以监管犯人为精神追求的狱吏而言,则是可以睁一只眼加以追究、或者闭一只眼装着没看见不予追究,这类不予追究的非生产成品食物就可列入这个闭一只眼菜系。如大马蜂蛹,可以因为它的成虫经常螫伤犯人影响生产视为害虫,可以吃掉,但吃的时候不论烧烤,不论煨煮都得用火,监规纪律虽未明文规定犯人不准煨煮烧烤食物,但第一章总则第二条规定“只许规规矩矩,不许乱说乱动”。有谁敢说煨煮烧烤不是一种乱动?不过在实际运作中,多数狱吏对这类非生产成品的吃喝,一般都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但也有特别恶劣者例外),这就导致了“闭一只眼菜系”的诞生,(在本菜系系名称尚未得到美食界鼓掌通过之前暂时使用)现将几道系内主菜分别介绍如下:

(1)黄鳝:从事水田劳作的人,必然不时遇到这种动物。当年的我,行动敏捷,出手麻利,凡黄鳝在我眼前出现,我必快步扑上,到达理想位置后,猛一猫腰伸出握拳右手将其缉夹于食指和中指之间。这一切动作必须在两秒时间内完成,否则该黄鳝深入田底再难寻觅。经过若干成功和失败的训练,我的技艺日渐精湛,后来曾以所捕黄鳝两尾,找篾工犯人换得小型笆篓一个,下田时拴在腰后,不论犁田耙田栽秧挞谷,我唯一的“业余爱好”便是将所见黄鳝逮入笆篓之中,并可美其名曰有利生产。因为黄鳝有在田坎上打洞的习性,洞穿以后田水外泄,影响蓄水保水。当然明眼人一看便知,实际上是为逮黄鳝寻得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以便它能在“闭一只眼菜系”中站稳脚跟。勿庸置疑,鳝鱼是美食家和犯人都十分钟爱的食品,区别在于美食家用于品味,而犯人则用以果腹罢了。

品味黄鳝和果腹黄鳝在制作方法上也大相径庭,我在各式美食家所精心编著的各种食谱上,曾读到过黄鳝的烹制方法,因涉及版权问题,张某不敢剽窃抄袭,况且只要看见食谱上那些复杂的配料名称,我的“白昼型忧郁类劳改后遗症”定会发作,头昏脑胀,直接加害于这篇文章的写作,故不赘述,我只就当年犯人在“闭一只眼菜系”中所用方法向美食家介绍如下:

犯人称这道菜叫“盘龙黄鳝”,因该菜制作完成时,每条黄鳝均会卷缩成蛇在冬眠洞中盘卷的姿势,因得此名。其制作方法通常是下班后来到厨房灶前,先将黄鳝击昏(逮住尾部,将其脑袋在身边任何硬物上一摔即可),然后扔进火堆(考究一点的用南瓜叶包着烧烤,味道更上一层楼),待黄鳝在火中徐徐卷成“盘龙”时即完成烹制。

吃法:将鳝头扯下扔掉,然后用指甲壳理开鳝腹,扔掉其肠肝肚肺和骨骼即可入口。

配料:不需任何配料,犯人也没有配料。

注意事项:凡吃食3条黄鳝以上,排出小便即变为浅绿色,但不是病状,万勿大惊小怪惊动犯医,他会把你臭骂一顿。

据回忆统计,本人所食黄鳝不会低于50公斤,至今除劳改后遗症外,似乎尚未发现患有什么怪病,可能与大量摄入黄鳝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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