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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家人夹菜这件小事,竟成了陈年往事

你上一次给家人夹菜,还是在什么远古年代?

曾经仗剑走天涯,如今蜗居在大城市窘迫生活的年轻人,就快要遗忘这个温馨的日常了。

他们生活在一座日渐被外卖垄断的围城,目睹着便捷的食物供应链日趋完善,也逐渐忘却了围桌会食上杯觥交错、筷子在碗碟之间叮当欢响的动人时分。

为一日三餐奔波的你,到底有多少个日子,能与亲人吃上一顿满足的家常饭?

1

回到‌‌“分食制‌‌”的现代人

2014的马年春晚,曾以一个名为《筷子》的公益视频,让所有中国人的晚饭吃得热泪盈眶。它以中国传统餐具筷子,贯穿了婴儿的成长与中国传统饮食习俗——爷爷用筷尖蘸上酱油点进婴儿嘴中,让她初尝人生滋味;母亲悉心教导女儿使用筷子,独立从饭桌开始;爸爸阻止儿子夹菜的手,让他领会几千年来尊老敬老的传统礼仪。

家人之外,‌‌“多个人多双筷子‌‌”,也是中国最源远流长的睦邻文化。

这些都曾是中国人在热气腾腾的饭桌上,最亲密无间的温馨时刻。

而在2018年的《阿里本地生活数据》上,外卖app已覆盖全国676个城市,350万商家入驻,其中一位北京客户在2018年共下了1522单,另一位客户全年在外卖上共花费了25.4万元,‌‌“各自吃外卖‌‌”已经成为了都市人群习以为常的生活方式。

于是,历经两千多年,我们又回到了春秋战国时代的‌‌“分食制‌‌”,但并非因着维持长幼尊卑秩序的‌‌“周礼‌‌”,只因为一个字,忙。

当代都市青年的一天,大多是从濒临迟到的边缘开始的。挤上拥挤的地铁,早餐直接被忽略,午间饥肠辘辘地窝在办公桌上吃外卖,晚上加班回家后继续孤独吃外卖。这种不求滋味、只为果腹的姿态,仿佛回到了原始人觅食时代,扒拉两口再匆匆去打下一次‌‌“猎‌‌”,为次日的口粮忙活,更谈不上能与家人围桌而食了。

《饮食男女》大概是最早体现了中国饮食文化变迁的影片。一出场就是一位在厨房忙活的父亲,使尽浑身解数给三个女儿做一顿丰盛的周日晚餐,就像是早期朴素版的《舌尖上的中国》,让人垂涎欲滴。

它用一桌子的美味佳肴,阐述着‌‌“民以食为天‌‌”曾是中国人的饮食信仰,而且无论两代人之有着万重山的隔阂,只要与长辈还能倾心交谈,互相夹菜,饭桌就是维系亲情最重要的纽带。

但这个信仰,正在中国年轻一代中被瓦解。影片中对事业最拼的老二,饮食不规律,加班到深夜,伏在桌上睡觉,第一个提出要背井离乡地去拥抱遥远的事业,最后一家人都逐渐为着自己的爱人或梦想四散——这些都早就映照了我们当下的样子。

2

年夜饭,唯一的团聚时刻

年夜饭是当代家庭维持围炉共饮、举箸而食的最后倔强。这是一年中少有的、甚至是唯一能全家团聚的时刻,也是最能体现中国饮食文化的时刻,八大菜九大簋轮番上台,四季的珍馐美馔和最鲜活的地道风物都在旧岁的最后一天隆重登场,把饭桌装点得五彩斑斓。

可这个传统也在逐渐失去吸引力。如今的年轻人,对年夜饭的期待也不像小时候了,碳酸饮料随时可在便利店买到,全世界五花八门的菜系也无甚稀奇,甚至都在当地的美食网红店打过卡。

纪录片《舌尖上的新年》中有这么一段话:‌‌“年味越来越淡,只因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年夜饭失去了吸引力……母亲每到过年就抱怨:吃什么呢?你们想吃什么呢?儿女们都说随便,您随便做。只好年年依旧。‌‌”

随便的结果,是节日逐渐失去仪式感。中国自农耕文明向工业文明转变后,年味就逐年淡薄,鞭炮和烟花都被禁了,蕴含中国诗文精髓的对联也不时兴了,各式的‌‌“福‌‌”字和‌‌“元宝‌‌”也不再挂满花市,等待被挑选回家‌‌“迎财神‌‌”。

与之消退的,还有人与人之间的亲厚感。从前过年要裁新衣,制新鞋,然后全家兴致勃勃地大扫除,剪窗花,贴年画,挂灯笼,孩子们还会在枕头底下藏糖果。现在大家似乎更热衷在电视机前葛优瘫,手指不停地刷手机。

独自在外吃饭惯了,饭桌上的闲聊也变得拘谨,味觉变得生疏,举箸之间不敢贸然递菜,晚辈不敢贸然起座敬酒,不知道对方的口味是否依然如旧。

而‌‌“多个人多双筷子‌‌”的和睦温情,大多只发生在回忆中鸡犬相闻的乡间邻里,生活在同一片钢铁水泥森林下的,都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中国的传统年文化,就这样在默默失守。冯骥才曾在《年味》一文中谈到,‌‌“年味,并不是指物质的丰盛,而应该是文化的丰盛‌‌”。他认为浓浓的年味,其实是被我们的无知所消解的。它缘于我们对自己的文化及其价值的无知,对人的精神生活需求的无知,这才是春节乃至各种节日都渐见尴尬、空洞而又无奈的深层原因。

3

让中国筷子,沾一点‌‌“福气‌‌

年味的消减,让中国的春节文化在全球影响力上声势渐弱,被西方的圣诞老人和情人节的玫瑰夹在中间,竟然有了萧条的寒意。

中国的饮食文化也一直被外来饮食文化碾压。年轻人一度觉得吃西餐比中餐高级,能不能正确使用刀叉也成为一种‌‌“是否有品位‌‌”的考验。

但比起刀叉,中国的筷子有更厚重的文化可考。中国目前发现的最早筷子是河南省安阳市殷墟出土的铜筷子,而《韩非子·喻老》言:‌‌“昔者纣为象箸,而箕子怖。‌‌”纣王为商朝末期的国君,可见3000多年前的中国就已经出现象牙筷子。

筷子的创造也经历了漫长的变更。起初,任何可夹取食物的细长条棍都可制成筷子,比如竹、木、骨、瓷、象牙、金属等,最终定格在木头和漆。

罗兰・巴特尔在《符号帝国》中曾写到,筷子的姿态因着这种质料而变得轻柔,‌‌“食物不再成为人们暴力之下的猎物,而是成为和谐地被传送的物质。‌‌”与刀叉相比,筷子有一种‌‌“母性的气质‌‌”,因为筷子不用于切、扎、截、转动,而是不倦地一小口一小口来回运送,这种小心的动作正是用来抱孩子的细心劲儿。

有学者认为,筷子在中国社会的扎根,让众人就可以在一盘菜中取食和互相送菜,逐渐促成‌‌“合桌会食‌‌”的形态,也推动了中国社会一团和气的大家庭生活,是相当伟大的发明。

因此,人类花了几十万年时间爬上了食物链顶端,不是为了最终对自己的传统文化熟视无睹或逐渐淡忘的。

我们也确实不想忘记。中国人看似丧失仪式感,但每逢春节前半个月,全国上下几亿人进行大迁移,在同一时刻拼命地往家赶,只为了在旧岁与新年之间和全家人吃个团圆饭,可见仍有无比深沉的眷念和坚定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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