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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跃进传奇

1、1958年,雁北某公社×书记把各村的干部们都集中到公社来报产量。报产量的会场上安排了两道人墙,报产量的人被两堵人墙夹在中间。×书记轮番过堂、逐一质问:你说说,你们村的地一亩能打多少粮食?当时的小麦亩产也就是百八十斤,×书记能不知道?弄出这么个阵势,是要逼得村干部们胡说。

当时雁北时兴“刮东北风”和“活脑筋”。×书记认为哪个村的干部报的产量低,不满意,就会说:他报的产量不对,给他刮刮东北风!会场上的人墙得了令,就开始推搡那个报产量的人。“咕咕咚咚”,报产量的人像个皮球一样,被这边的人墙推打到那边,又被那边的人墙推搡回来,推倒在地后薅起来继续推搡。报产量的人被摔打得鼻青脸肿、晕头转向。推搡了一阵后,×书记就会接着问他:一亩地到底能打多少斤?报产量的人知道自己报的200斤产量过不了关,就赶紧说:300斤。×书记还是不满意,就吆喝说:给他活活脑筋!人墙就上去揪住报产量人的耳朵,把他提溜起来,然后再问他:一亩地到底打多少斤?报产量的人就赶紧把数字往上涨。排在前边报产量的人,没有不挨打的。后边的人看见这样,轮到自己报产量时就500、600斤地往高报。×书记对他们报的产量还是不满意,让他们“到外边好好反省反省!”就把他们赶到会场外边了。最后边的人就学聪明了,×书记一发问,就800、1000地瞎报起来。报到这个程度,×书记才算满意。

那年秋收的时候,公社粮站的车就在地头等着。村里人把收获的粮食扛到地头,粮站的车装上就拉走;起山药的时候把山药背到地头,粮站的车也是装了就拉走,他们才不管村里人够不够吃。

由于×书记上报的产量吹塌天了,还没交够他说的五分之一,社员家里就没有一颗粮了。然而他还不信社员已经没粮,派公社的基干民兵“反瞒产”,家家户户上天入地地搜,炕沿底下挖地三尺、顶棚也要扯烂往里眊瞭。一经发现有藏粮的就捆人、毒打。于是给次年饿死人的事情打下了伏笔。

2、大跃进年代,一个响亮的口号响彻神州大地:“把妇女从几千年来受家务奴役的地位解放出来!”那么,平江县是怎样“解放妇女”的呢?人民公社实行“三化”,女性按照年龄,被编入不同名称的连队:大闺女小媳妇,被编入“佘赛花”“杨排风”连;年轻妇女被编入“穆桂英”“樊梨花”连;中年妇女被编入“赛金花”“娘子军”连;老太太被编入“佘太君”连……

当时,各地都流传这样一句口号:“鼓足干劲,赤膊上阵!”平江县的干部们很快创造出一个新口号:“干群鼓足干劲,男女赤膊上阵!”并雷厉风行地在全县推行开来。

1958年11月6日,东安大队全体社员大兵团作战,搞农田基本建设。工地上,男女青壮社员千余人,不仅男人们一色的赤膊、赤脚;现场538名妇女中,有300多人在大队干部的淫威下,被迫脱去衣服打赤膊。一些姑娘不愿脱衣,各连队干部和积极分子一拥而上,硬是把她们上身的衣服脱得精光。一些姑娘被脱光上衣后,转过脸去放声大哭。

队长张炎山大怒,骂这些女人们是“给脸不要脸!这是共产主义劳动的新生事物,你们再哭丧,就是破坏共产主义!”

东安大队“妇女赤膊上阵”不仅没有得到制止,反而成为“先进经验”,在全县“自发”地推广开来。各地在学习推广中,“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创造出许多稀奇古怪的新花样。三阳公社石坪大队总支委员唐绪普,规定妇女来了月经要挂牌,并要脱裤子,经他动手摸过才准假。他所在的长岭生产队麻岭作业组,有11个适龄妇女,个个被他“检查”过。他对长得漂亮点的,经常一上手就摸没个完,也不管手上有血没有血。对于他看不上的妇女,他经常一听请假,掉头就走,既不检查,也不准假。这个“制度”一直坚持到1960年才停止。

3、1958年8月中共中央北戴河会议。会议决定,在全国实行政社合一的人民公社。结果只用了20几天全国农村就基本实现了公社化,并积极向共产主义“跃进”。在大办公共食堂过程中,对社员和生产队的生产生活资料实行无偿调拨。“共产风”盛行,一些人的胡作非力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湖北有个乡党委书记在大会上宣布:“1958年11月8日是共产主义开始之日,私人的东西也不分你我,小孩子也不分你的我的了。只保留一条,老婆还是自己的,不过这一条还得请示上级。”河南新乡兴宁人民公社,4000户两万人,实行军事化,全公社编成15个营50个连,房屋公有,搞集体宿舍。社员男女老幼分开,按连排编制集中居住,礼拜六才可以回家度周未。

4、大跃进的一项重大发明就是“深耕”。以前犁地的深度只有五六寸,现在要求深耕到一尺五,如何拉动犁成了问题。那时没有拖拉机,耕地都是用牛,牛是拉不动了,只好挖空心思,另出怪招。他们做了一部木头绞车放在田头,用一根手臂粗的草绳,一头系在犁上,另一头绕在绞车的中轴上。绞车圆盘的周边,插了6根一米左右长的竹杠,用人来盘绞车犁地。两人扶犁、6人盘绞车,绞车的中轴直径大概15公分左右,草绳绕一圈大概半米左右。人推着绞车走一圈要2分钟,即2分钟只能犁半米地。

田的长度有100多米,草绳的长度只有50多米,中间要搬动一次绞车。先把绞车放在田中间,把50米的绳子绕完了,再把绞车搬到田的另一头,这样一天下来只能犁一行地。草绳不太结实,有时就拉断了。公社让年龄大一点的老头老太太们,成天坐在公社的场地上搓草绳。

5、1958年,《人民日报》盛赞河北徐水亩产小麦12万斤。12万斤的小麦是如何种植的呢?记者透露的经验是:让伏天的太阳暴晒翻开的土,然后再深掘七尺,把地下的红土层翻上来同好土和匀,再施底肥三十万斤。为防止粪大烧芽,种子先进行人工培育,出芽后再播下。土地垒成堆形,利用沼气养育、人工降雨浇灌,用最多最好的化肥分批追补。播籽一千斤,每平方厘米一粒,每棵长八十粒小麦,就是亩产十二万斤了。

此外,徐水大寺各庄怪招频出。为了达到亩产万斤,给山药田灌狗肉汤、给玉米注射葡萄糖。为了增加光合作用,晚上用电灯彻夜照射庄稼。为了给密植的庄稼通风,需要许多个成年劳力轮流不停,汗流浃背地手摇扇车。

据报道,成熟的麦子小孩子可以站在上面跳,倒上一瓢芝麻不会有一颗落地。

6、大跃进期间最流行的一句口号是敢想敢干,农民为了提高产量,放卫星,想出了许多办法,创造了许多怪招:比如把煮熟的黄豆埋到麦子地里做底肥,增产的小麦抵不上埋到土里的黄豆多;再一个发明是煮狗肉汤做肥料。专门组织了打狗队,不管是谁家养的狗,也不管是什么品种,统统当众打死,不用开肠破肚,整个扔到大锅里煮,当然不能放盐。狗肉汤撒到田地里,结成一层硬痂,结果庄稼并没有因为喝了狗肉汤而增产。

为达到所谓高产目标,不知哪个名人出的花花点子,给小麦打“葡萄糖”——用木橛子先打好密密麻麻的洞眼,往里灌人粪尿搅拌好的稀汤子。不料,没过几天麦苗全黄了。很明显是根系遭受破坏,难以吸收,烧死啦。

在大放卫星的过程中,还有人发明了超声波水处理。用两端锯成缝隙的短铁管,装上刮胡子的刀片,就造成了超声波发生器,将超声波发生器的头部放在装满水的桶内,而后通电,刀片就产生了用超声波水。据说这种水,喂猪能加快长大催肥、浇灌能增产、浸泡种子能变异成新品种、病人喝了能治百病。

当时畜牧部门的科技人员发明了一项新技术。只要在猪的甲状腺上用注射器注5—10毫升牛奶,这个猪这会安静老实。整天除了吃食外就是睡眠,每天能增长一公斤的肉。河北省正定县高平村没有奶牛,土皇帝们就强令喂孩子的母亲们献奶,规定每人每天献奶十毫升,由兽医给猪注射。结果是注射了人奶的猪不但没增肥,反而还死了不少。尽管如此还得报喜、宣扬、表演,让参观学习的人们深信不疑。

7、那时还有一项实验得力于伟大的中苏友谊之下的文化交流。古怪的苏联科学家李森科是斯大林的门生,他不承认遗传学,而相信遗传特性是由环境塑造的。就像水稻通过杂交培育优良品种一样,牲畜自然也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来实现增产的需要。浙江省委第一书记江华建议农民将母猪与公牛杂交,以期宣传画中像牛一样大的猪可以变为现实。这个建议虽然充满善意的理想主义,但显然没有考虑到牛的感受,也没有考虑到猪的感情,许多牲畜因此致残。

8、最具黑色幽默效果也实行最广的计划可能就是“牛奶注射猪”这个古怪的实验。它诞生于“赶英超美”这个充满悖论的口号最流行的1958年。而这项计划的来源正是脱胎于报纸上刊载的一则美国奇闻:一个美国人,因为小时喝牛奶太急,冲进食管,导致甲状腺破裂,所以生长失控,年方三十,体重就已超过1400磅。吉林省的一位叫王德山的兽医这则奇闻启发下开始了他伟大的实验——往猪的甲状腺里注射牛奶。根据他的实验数据,这样处理的猪每天至少多长二斤肉。

在《人民日报》的推波助澜下,这个方法迅速在辽宁、河北、山西、江苏、浙江、江西、湖南乃至四川、云南实施。捷报频传,猪增肥的斤数,从最初的二斤,到河北的二斤半,再到浙江的三斤,一路飙升到四川的四斤,而有些公社则报告说达到了令人发指的十斤。

理想的激情过后,人不得不面对现实。牛奶注射猪的实验在湖南仅仅实行两年,就成功地将60万头猪提前送入了天堂。大规模的实验工程最终都如荒谬的黑色喜剧草草收场。

9、1958年,河南某县有个农民,进城在闺女家住了一阵,回家后就动手改造厕所。不仅加高了围墙,还拉了点白灰,又弄了几块砖头,把池子整理的有模有样。这样下来,厕所显得整洁、卫生。这人好不得意,逢人便说,咱也用上城里人的茅坑了。一位新华社记者正好在村里采访,便报道了这事。

消息在《人民日报》登出,书记县长立刻激动起来。先是召开县委会,接着又召开县乡两级干部大会。动员、树典型、规定标准、限定时间,要求全县每一农户都要按照标准改造厕所。

地区领导看到《人民日报》的消息后,提出了更高、更新的标准和要求。不仅要求农民改造厕所,还要求农民都要讲究个人卫生,早上起床刷牙,用热水香皂洗脸,晚上睡觉前不仅要洗脸,还必须洗脚,并整理材料上报到省里。

在各级政府的鼓励、帮助下,为使参观者学到更多的先进事迹,他们不断增加新的“卫生”内容。最后,有的村还开展了“给牲口刷牙”的爱国卫生运动,每头牛、马、驴,都配有一套牙具,设专职“刷牙饲养员”,每天清早统一给牲口刷牙,人欢马叫,成为当时一景。

10、1958年“大炼钢铁”时,安徽省委书记曾希圣在安徽创造了世界上最大的“炼钢炉”:将一条山沟的两头用土石封口堵死;将山上的树砍一些,推下山沟;然后把铁矿石、收来的铁器推下山沟;再砍一些树推下去,再堆一些铁矿石、铁器。这样堆上三、四层,直到把山上的树砍光。然后放火将树木点燃,连烧几天。等火熄了派人下去一看,到处是烧出来的铁疙瘩,以及没烧完的树木、没烧到的铁矿石及铁器。于是调动人马,将铁疙瘩、铁器捡出来,敲锣打鼓地运到县委去报喜。

11、某市有一座规模最大的北仓公墓。1958年建立土葬公墓群时,恰逢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三面红旗招展高潮。为了宣传配合政治形势,依照1958年3月中共中央提出的“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总路线,把土葬公墓分为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等若干区域,每个区域都有几百个坟头。为了便于管理及死者家属扫墓时便于寻找,每座墓的石碑侧面,都用红漆写着“×字第××号”等字样。有人推测,当时决策者的动机,可能不仅是让活人记住“总路线”,死人也应该烙上时代的标记吧。

直到如今,每年清明节,附近农民扛着铁锨,在公墓门前等候扫墓者,为旧墓添新土、清杂草,挣些辛苦钱。他们见到扫墓者第一句话就问:“什么字多少号?我带您去找。”问明后,农民工前头带路,然后按顺序找起。

某人比较幸运,其父1959年10月辞世后,遗体恰巧葬在“省”字区,其后40年内家中竟然再无人亡故。人们开玩笑说:“你们家碰上了省字这块风水宝地,省着死,多好呀!”当然也有葬在多、快区的人家,家中从此接连不断地出事,让人郁闷不已。

还有一个听来的真实故事。那年某地公墓扩建,在新的入口处,搭建了一个牌楼,正面书写一副对联,上联为“跃进跃进大跃进”;下联是“增产增产再增产”。横批为“鼓足干劲力争上游”。也许是天意难测,不幸而言中,两年后渡荒,这个公墓果然爆满,争了上游。

12、近读宋云彬的《冷眼红尘》(山西人民出版社2002年出版),看到关于大跃进的一则轶事:有人在郑州参观时,讲解员指着陈列的七个大鸡蛋对大家说,这是一只母鸡在一天内下的,现在大跃进,这只母鸡每天要下十四个蛋!母鸡是如何懂得主动配合人类的“大跃进”,该文未有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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