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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知道回字的四种写法,孔乙己下场很惨

跟上潮流吧。

我上高中那会儿,“空穴来风”的词义里加上了“比喻没有根据的传言”,“七月流火”也变成了“形容天气很热”。

语文老师很尴尬,也很失落。

“是我们这些教语文的没教好啊。”那个五十多岁的老女人罕见地在课堂上走神,语无伦次地说,“搞得你们什么都不懂,整天就知道望文生义。”

而我们照例发呆,很多同学连“望文生义”是什么意思也望不出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铁骑(ji)、确凿(zao)、说(shuo)服这些词的读音,也是在那时候就改了。

十几年后才刷屏,确实晚了点。但这也没办法,我们那届群众不行,文化建设跟不上。

至于箪食(shi)壶浆之类,大概是2016年公布的《普通话异读词审音表》征求意见稿里的,这个稿直到现在貌似仍在征求意见(虽然我不知道是在征求谁的意见),没正式发布。

所以,到目前为止,你坚持念“箪食(si)壶浆”,仍然可以装逼。它会让你显得很有文化,而不是让你看上去像个与时代脱节的傻瓜。

但我敢打赌,如果你念一辈子“箪食(si)壶浆”,总有一天会看上去像个傻瓜的。

我就是这么个傻瓜。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狂妄地通过同龄人的发音和遣词造句来判断他/她学习好不好,比如他/她要是把“靡靡之音”念成二声,或者说什么“我们这几个莘莘学子”,那他/她的学习水平恐怕比较有限。

可是后来我发现,我成了学习不好的那个人。

这个故事告诉我,学习不好怕什么?只要学习不好的人足够多,他们就能成为学习好的。

只是,我不知道,如果大家都认为1+1=3,都认为红灯亮时可以过马路,这些规则是不是也要“适应时代发展,相应地做出调整”?

我分明听见有人说,我这种人就是酸。

语言跟别的不一样,它不过就是个大众交流的工具而已,哪来那么多死规矩?只要你能听懂我说啥,我也能听懂你说啥,不就完了吗?

何况,纠结读音的正确和错误,又没什么实际意义。只有我这种挣不到几个钱、只能靠知道几个汉字读音来维持可怜的优越感的人,才会关心这些。

是这样没错。语言是属于大众的,而大众永远是对的。

那我们又何必嘲笑人家校长的“鸿鹄(hao)之志”呐?凭什么你写什么都是通假字,人家念什么都是读错音啊?

算了,不抬杠了,抬了也没用。

时代在变化,潮流在衍进,而我们唯一该做的就是顺应这种变化、跟上这股潮流。

所以金文变成了大篆,大篆变成了小篆,小篆又变成了隶书。

所以繁体字变成了简体字,姓氏笔画排序也渐渐让位于拼音首字母排序。

所以汉语官话的声调从“平、上、去、入”变成了“阴平、阳平、上、去”又变成了“一声、二声、三声、四声”。

这很正常。唯一的问题是,究竟是谁推动了这些变化、汇成了这股潮流呢?

是我们。是我们每一次在课堂上的漫不经心,是我们每一次面对面交流时的毫不在意,是我们每一次理直气壮地怕麻烦、嫌费事。

是我们每一次嘲弄那些懂得回字四种写法的人。我们宁可花大把时间了解茴香豆的四种吃法,也不愿瞥一眼那些“百无一用”的间架结构。

孔乙己就是被回字的四种写法害的。如果他只知道一种,就可以跟其他人一样开怀地嘲笑那些知道两种写法的人了,那该多么幸福。

终于有一天,人们发现世界变化得太快,它的“俗”甚至超出了大多数“俗人”的想象。

直到古汉语的韵律美在一点一滴的改变中流逝,直到凝结在韵律中的传统文化在一分一秒的衍化中褪色,我们才开始意识到,当年实在不该抱怨那些多音字。

对了,顺便说一句,“色”本来也是多音字,“褪色”原先的读音是“tui shai”。在我上面那句话里,第一个半句的结尾是去声,第二个半句的结尾就应该是阳平或上声,这样读起来才有抑扬顿挫的韵律感。

可是没人再关心这些。回不去的时光,终究回不去了。

远上寒山石径斜,寒山早已不知影踪,一骑红尘妃子笑,妃子也早没入尘土,乡音无改鬓毛衰,则变成鬓毛未衰乡音就忘得一干二净。

忘了好啊。忘了,就不会伤感。

更不会慨叹:“有文化真可怕”,原来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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