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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棋残局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的一个夏天,我带了5万元现金去江苏镇江采购电站设备配件。在镇江采购不遇,又买上了去宁波的火车票,准备再去那里看看。

那时的旅店都规定中午12点退房,过了12点要追加房费,为了给公家省钱,我早早就结账离开了旅店。那天的火车是下午四点的,我到了车站一看表,还有三个钟头,时间冗长难耐,在候车室又感到寂寞枯燥,只好提着一个黑皮包在车站附近闲转。

那时的镇江火车站破破烂烂,站前的建筑物衰败不堪。站前的小饭馆污水横流,厕所脏的插不进脚。站房的东面有几棵大树,树荫下有几个闲人横躺顺卧地在歇息,还有一个人在依着大树打盹,面前似有一个棋盘。我喜欢下棋,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走近了才看清,这是一个中年人。头戴草帽,身穿中式白布衫,状似农民。他背靠大树,面前有一盘象棋残局,黑棋在他的一方。等我过来后,在另一棵树下依卧的几个年轻人随之聚拢过来。先过来的那个后生是个肉头,虎背熊腰、黑脸、个子至少有一米八,脑袋大的就像水斗子。他蹲下后便开始研究残局,似自言自语又似对我说:“这棋黑方要输了,红方再走5步就会将死黑棋”。

我观了一下棋盘后说:“拉倒吧你,会玩象棋不?黑棋咋就会死?”于是我俩就你一言我一语地争执起来,同时还有几个后生分别附和我俩。这时,那个盘主对我说:“不如咱俩下一盘,我输了给你30元,你输了给我10元就行,红黑由你挑!”

我说:“不跟你玩,你是摆残棋的,肯定有招,一定玩不过你。”

盘主又指着肉头对我说:“要不这位先生你和他玩,输赢只是一盒烟钱,我只收10元盘钱。”另外几个后生也撺掇我说:“打麻将点一炮还输个几十元呢,10块、20块算啥呀,跟他下!”

我有二十几年的棋龄了,没事时还经常翻阅棋书。为维护自己的尊严亦或许是觉得自己还有胜的可能,于是约定我执黑棋他执红棋与他对弈。刚要起步,盘主便对我和肉头说:“你们都要压点钱,要不输家跑了,我管谁要钱?”

肉头瞧瞧盘主,沉吟片刻不耐烦地说:“行行行,收多少啊?”

盘主说:“一人10元,输家我收,赢家退回。”

肉头听罢,掏出一张10元大钞递给盘主,于是我也拉开皮包往外掏钱。那一群后生都定睛瞅着我的书包,就在我拉开拉锁翻找零钱时,我满满一书包的钱估计已被他们看在眼底。

我和肉头接着下棋,那几个家伙也全都蹲下来,似乎在聚精会神地看。肉头并未按他说的那般行棋!没有几步我便输了,而且输得莫名其妙、一塌糊涂。我立马明白这一群是骗子!我质问他:“你是不是觉着你们人多就可以耍赖?”

肉头不承认耍赖:“咋就耍赖了?我愿意咋走就咋走!”

此时,我感到这几个家伙都有些神色不对劲儿,目光都紧紧地盯着我的书包。他们渐渐地围拢在我的四周,我的身后也有了人。我感到事情有些蹊跷,脑门上有汗水下来。我心跳开始加速,脑子里在快速琢磨如何能迅速脱离险境。于是我趁他们不备,突然起身,揪起书包,撒腿就往人多处跑。随之那几个家伙醒悟,也尾随我奔跑起来。

那天,我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的劲头,把他们甩出十几米远。我一拐弯跑到附近的一座办公大楼,看到身后无人,匆忙把书包塞进了一个很高的金属垃圾桶里,然后跑进了楼门。此时那几个家伙也已经赶来。我冲上二楼,向两边一看,这个走廊是个死胡同。只见正对楼梯的一扇窗户大开,外面是个雨搭。我跳出窗户,落在雨搭上,然后趴在窗口下。此时那几个家伙已经上了二楼,环顾四下,蹊跷万分:这个家伙哪里去了?然后又向三楼奔去。

此时我立马从两米高的雨搭跳下,正落在那个垃圾箱旁。我掀起垃圾箱的盖子,揪出我的书包,疯狂地朝人多的站房方向跑去。直至进了候车室寻地方坐下,我仍惊魂甫定、大汗淋漓,半响喘不过气来,心脏震颤得快要蹦出体外。

后来,我顺利地上了火车,一路顺风抵达了宁波,在宁波的采购也很顺利。归来和家人说起此事,被老婆骂了个狗血喷头:“你带着那么多钱,还敢闲逛?一旦被人抢走,回来咋和单位交代呀?”

其实我也很后怕,八十年代的5万元,那可是天文数字呀。那时有一万元就是万元户了,被人们羡慕的要死,何况5万呢。

后来听人讲,残局谱经过前人几百年推演,每局几十种变化已经成了定式。残局谱正解都是和棋,要想取胜必须要背棋谱。仅八大名局之一的“蚯蚓降龙”就有一百多种变化,没有背过残局谱的,每赌必输。

听警察朋友讲,一般盘主也只能记住4套残局,靠着这点微末道行,就可以天天生财。关键那天我如果稍有迟疑,损失的可不是10元,估计被领导炒了鱿鱼的可能也很大。真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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