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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尸记

1964年12月,中共中央西北局发出通报,批评青海省湟中县李家山公社新庄大队四清工作组违法乱纪,组织群众对已经畏罪自杀的党支部书记马××的尸体进行批斗,造成了极大的恐怖气氛,引起群众反感,影响到四清工作的进行。

当时我在青海省湟中县四清工作总团多吧分团政法组工作。一天,接到省委政法领导小组秘书答国栋的电话通知,说西北局政法组组长张之轩要到西宁来了解湟中县批斗尸体的事,要我迅速去调查,写一个详细的书面材料,火速送到省委政法领导小组。接到指示,我不敢怠慢,骑着自行车来到李家山公社新庄大队,用三天两晚,将全部情况了解清楚。

新庄大队共有1900多人。大跃进期间,一些大小队干部作风十分恶劣,打骂欺压群众,百姓苦不堪言。全大队饿死500多人,有6户人家死绝(5户地富,1户中农),干群关系十分紧张。四清工作组进村前,民兵连长和一个生产队长自知问题严重,外逃,下落不明。

四清工作组共7人。组长仲××,是湟原县某公社的党委副书记。队员6人,其中3人是刚从大学毕业的学生(一位女生),都不是青海人。其他3位,一位是该公社的路姓秘书,一位是姓方的农林厅干部,一位是驻军部队的沈排长。

工作组进村后,通过一个多月访贫问苦、扎根串联、组织贫下中农阶级队伍,多数四不清干部在刑讯逼供批斗下低头认罪,愿意退赔贪污受贿、多吃多占的粮食和钱财(实际是空头支票,根本退赔不出来),唯有支部书记马××被批斗了十几次,始终不认罪。为了锻炼3个大学生的实际工作能力,仲组长下令,把马××交给他们,要他们想办法攻下这个顽固堡垒,并明确表示,不管使用什么手段,只要能使他低头认罪就行。“如果你们攻不下这个堡垒,就说明你们无能。他不交代自己的罪行,必要时可以动武。你们自己如果不愿意亲自下手,可以找民兵协助。”

可是这3个大学生怎么也下不了手,磨破嘴皮,马××就是不认罪。堡垒攻不破,大学生们束手无策。仲组长严厉批评他们思想右倾,他要亲自示范给他们看。马××被叫来。马辩解说:“我有错,但是没有罪。刮共产风,扒房子,没收社员家里的东西,反瞒产私分,搜社员家粮食,把社员家里锅碗盆勺拿走,强迫吃食堂,都是根据县委部署,在公社干部督促下干的,不干不行。大队饿死那么多人,我心里也很难过,可是没有办法,粮食被国家调走了。1960年我们大队有3个生产队连种子都没有,地也没有种,哪有粮食给社员吃?食堂只好停伙。饿死人主要在那时。我向公社反映多次,要求发放救济粮,可是公社书记叫我到社员家搜,说一定能搜到粮食。我们搜了十几家,一粒粮食也没搜到,然后就不搜了,公社书记还骂我无能,要打我的右倾。多吃多占我确实有,作为共产党员,是很不应该的,这是我自私自利的表现,可是不这么干,我家里人也要饿死。”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仲组长走上前去,斥责道:“你贪污盗窃还有理!”说着狠狠抽他两个耳光,踢了他一脚,将他踹倒在地。马××的鼻子被打得流血不止。仲组长又叫民兵把他反捆起来,拉到外面罚跪5小时后才让他回家。

3个大学生目睹了仲组长的厉害,可马××仍然没有认罪。仲组长想,看来要攻破这个堡垒,只能借助那些受到过他迫害的群众了。

1964年11月19日,工作组在大队部召开全体社员大会,进行忆苦思甜。社员自带小板凳坐着,地富反坏分子跪在一边,四不清干部站在另一边,工作组成员面对群众,围绕一张大桌子坐在长板凳上。这是仲组长设计的场面。

工作组事先确定了6个诉苦社员。已有3位社员诉说解放前受马步芳家族剥削、压迫的苦,但是台下社员反映平淡,没有共鸣。接着,一位叫韩有禄的社员上去诉苦,说1948 年他才15岁,被马步芳军队抓去当壮丁,他不愿意,被捆绑吊打,吃尽苦头。1949年春天在兰州和解放军打仗,腿上中了三颗子弹,被俘虏。是解放军治好了他的腿,还发了路费让他回家……

韩有禄还没有诉完,一位叫李秀英的女社员站起来,走到他跟前,打断他的话:“你那也叫苦?不就是被马匪捆去当兵,差一点被解放军打死,那算什么苦?你下去,听我诉!”社员对前面几个人的诉苦不感兴趣,听李秀英这么一说,跟着起哄:“对,你下去,让李秀英诉苦,她家苦大仇深。”

李秀英不是工作组指定的诉苦人。出现这个场面,工作组员一时不知如何办,怕她诉错了苦。他们都看着仲组长,等他表态。仲组长也感到今天的诉苦会效果不理想,没有把群众情绪调动起来,于是挥挥手说:“好!李秀英,你诉吧。”

李秀英说:“1960年2月,我家5口人饿死3口,公公婆婆和丈夫。我丈夫饿死在水利工地,尸体也没见着。公公婆婆得浮肿病,卧床不起,不能下地劳动。马书记说不劳动就不给饭吃,结果3天就饿死了。我和女儿拖着浮肿的腿去拼命干活,一天才给二个糠馍,一碗像水一样的拌汤。记得是2月29日那天晚上,我实在是饿急了,想到大队食堂偷馍吃。走到食堂,隔着窗户看到马书记和几个干部正在吃烙馍,还有炒鸡蛋。我闻到香味,心想,无论如何也要偷个馍回去让我女儿尝尝。她已经20岁了,一年多没有来月经,乳房干瘪,像个男娃。我死了不要紧,要让她活下去,不然将来谁给我们上坟?我看到炊事员离开伙房,去给大队干部上菜,就赶紧溜进去。我看见锅里有一个大馍,足有半斤重。我拿起来狠狠咬了一口,逃出伙房。刚走到门外,看见马书记出门解小便。我一慌,绊了一跤,跌倒在地。马书记问谁。我说是我,李秀英,迅速把烙馍揣进破棉袄里。马书记走到我跟前问,你来干什么?我说我饿了,想讨点吃的。这时炊事员在伙房喊:谁把大馍偷去了?马书记问我,是你偷的吧?跟我来。我跟他走进炊事员的住房。马书记把门关上,对我说,大馍就在藏在你棉袄里,你把棉袄给我脱下来!我马上跪下,给他磕头求饶,对他说,马书记,放了我吧,我和女儿一年多没有吃过大馍。马书记说,要吃大馍可以,把你那尕丫头叫来陪我睡一晚,明天早上让她带一个更大的馍给你。我说我那尕丫头腿脚都浮肿,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你就饶了她吧。如果你不满意,我愿意陪你睡觉。马书记说,你把衣服脱下让我看看。我站起来,把大馍拿出来,解开破棉袄和里面破褂子纽扣,敞开胸膛让他看。马书记问,你的奶子呢?我说吃不饱饭,瘪啦!我尕丫头和我一样。马书记又叫我把裤子脱下来让他看。我照办了。他上、下打量一会,看我瘦得不成人形,不想和我搞,也知道我女儿跟我差不多,放弃奸污我母女的企图,用穿着大头皮鞋的脚踢了我一下,骂道:滚!谁稀罕你的臭屄。我连滚带爬回到家。女儿见我那狼狈不堪的样子,说妈你挨打了吧?我叫你不要去,你不听,没偷到东西,还挨了打。我摸摸胸口,那块烙馍没有带回来,放声大哭起来。这就是我的苦,我的恨。”

说到这,她走到马××跟前,指着他的鼻子问:“马书记,我没有冤枉你吧。要不是我饿得不象样子,那天晚上你能放过我吗?我们全大队多少女人被你搞过,你说说!”

李秀英边说边哭,全场不少社员跟着她哭。马××低着头,不敢正眼看她,身子在发抖。这时,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站起来走到马××跟前,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拉到会场中心,罚他跪下,他不跪,就狠狠踢他,踢的很重,他“哎哟”一声,终于跪下了。仲组长站起来说,大家可以对他批斗,但是不要打人。

李秀英看见马××跪在她跟前,不打不骂也不踢,而是看着他。过了几分钟,她突然蹲下身,手伸进马××的腰间,双手使劲一拽,将他裤腰带拽断,右手伸进马××裤裆里,并大声骂道:“我要看看你的骚球咋就那么坏!”话音刚落,马××惨叫一声,歪倒在地。后来法医进行尸体检验时发现,马××的睾丸碎了,无疑是李秀英在诉苦会上捏的。

这时仲组长命令工作队员将李秀英拉下去。参加会议的社员有人带头喊口号“打倒马××!”有人上来继续控诉马××,说他装蒜,命令他跪起来,不准躺在地上,并用脚踢他。仲组长终于意识到,如果不停止开会,马××有被当场打死的可能。于是他站起来说:“今天的会议到此结束,明天下午继续开。”又故意提告嗓门对马××说:“马××,你听着,回家后好好准备,明天彻底向贫下中农交代自己的罪行。你只有把自己的罪行彻底向群众交代清楚了,求得群众谅解,才有出路。”

群众散了,工作组员走了,马××却躺在地上不能动弹。仲组长叫一位社员通知马的家人,将他搀回去。第二天早上,一位社员早起出去挑水,发现马××吊死在昨天开会会场旁边上的一棵榆树上。愤怒的群众并不因为马××自杀而善罢甘休,要求继续对他进行批斗。尤其是那些饿死人的家庭,批斗马的要求更强烈。他们找工作组说,如果不答应,以后就不参加任何会议。

仲组长召开工作组员开会,讨论如何办。3个大学生坚决反对斗尸体,军人和农林厅干部不表态,只有公社秘书赞成。仲组长说:“如果我们不答应群众的要求,就会挫伤他们的积极性,下一阶段对敌斗争就很难开展。再说,马××确实是混进党内的坏人,全大队饿死那么多人,他要负主要责任。他生活腐化堕落,乱搞女人。这样的人死了活该,不值得同情。我们要坚定地站在贫下中农一边,这可是阶级感情问题啊!”

但是尸体该如何批斗呢?仲组长说:“开会时我们工作组派两个人把尸体扶起来站着,让社员批斗。谁愿意扶尸体?”谁也不说话。仲组长说:“小沈、小路,你们两个人负责扶尸体。”仲组长知道那3个大学生是肯定不会干的,只好叫他们俩。

沈排长不愿意,但是他不直接说,而是找借口拒绝:“现在阶级斗争这样尖锐复杂,要防止敌人狗急跳墙,报复我们。工作组只有我一个人有枪,我要保证大家的人身安全,所以让我扶尸体不合适。”小路接着说:“要工作组的人扶尸体不太好。斗尸体是群众要求的,应当由他们选两个年轻人来干这件事。”3个大学生随声附和。仲组长改变主意,决定选两个苦大仇深的群众来干。

人选好了。仲组长找他们谈话,说明干这件事的重大意义,并告诉他们,每人发1瓶白酒,开会前喝,以便壮胆。开会那天,会场戒备森严,派民兵把守,不准随意中途退场。尽管是群众要求批斗尸体的,但是真正开批斗大会时,许多人却找借口不来。工作组派人催了好几次,有些人仍然没有来,来的人也都尽量坐在后面。

随着仲组长“把死不改悔的阶级异己分子、蜕化变质分子、反革命分子马××拖出来批斗”一声令下,两个年轻社员从羊圈里把马××尸体拖了出来(马死后尸体一直放在大队羊圈里),花一分钟时间将尸体扶起站立。绝大多数社员不敢正面看,低着头,有的用眼睛扫视一下,马上离开。有的社员悄悄站起来,弓着腰,想溜走,被民兵挡回。两个喝过酒、脸色通红的扶尸体的人,一边一个站着,抓住马××的胳膊,保持平衡,都把头扭向一边,不敢正面看马××的尊容。工作组唯一的女大学生,一直在看自己的手心,不敢看尸体。

尸体批斗会原计划开一个小时,4人发言,每人15分钟。可前面两个发言人,每人只用了5分钟,而且站得离尸体比较远,不敢看尸体,而是对着群众讲话。第三个人上去批判时,刚开口讲话,扶尸体的人失去平衡,两人都摔倒了,尸体还压在右边那个人身上。只听一声惨叫“救命啊”,两个人爬起来拔腿就跑。整个会场立即像炸了锅一样,社员群众都惊叫着奋不顾身逃离会场。有几个民兵试图阻拦,被推倒在地。仲组长站起来大声喊道:“大家不要走,肃静!”可是谁也不听他的,只几分钟,会场上只剩下跪着的四类分子和站在一边的四不清干部。批斗会在混乱中收场。

两个扶尸体的社员由于惊吓,当晚发烧,被送到公社卫生院治疗。回家后精神恍惚,半个月后才恢复正常。我在调查时曾单独问他们为什么愿意扶尸体,为什么倒了,为什么害怕。他俩说:他们根本就不愿意干这件事,家里人更不同意他们干,可是群众选他们,仲组长找他们谈话,不干不行,不干就是和阶级敌人划不清界限。没办法,是硬着头皮干这件事。由于多年没有白酒供应,事前每人喝下半斤白酒,感到头重脚轻,站立不稳,加上害怕,手脚抖擞,所以就倒下了。听老人说,人死了不安静就会诈尸,所以倒下后,害怕极了,赶快逃跑。回家衣服全被汗水湿透了,然后受凉发烧。

从当天夜晚起,再没有人敢从批斗尸体的场地经过。晚上社员家早早关门闭户,工作组通知开会也不去。四清工作陷入停顿状态。李秀英害怕,回娘家去了,笔者调查时,没有见到她。

马××死时43岁,祖辈都是雇农出身。他从15岁开始就给化隆县的一个大地主家当沙娃(淘金沙的工人)、当长工。1948年被马步芳部队抓去当兵,忍受不了军官打骂,两个月不到就逃到果洛一个佛教寺庙打杂。青海解放后,马回到家乡,积极参加土改,是打土豪、分田地的积极分子,1952年入党(新庄大队最早发展的三个党员之一),先后担任过互助组长,初级农业社副社长,人民公社生产大队副大队长。他没有历史问题,是当时共产党农村工作的依靠对象。

随着大跃进运动的失败,工农业生产逐步恢复,大家开始思考一个问题:过去几年噩梦一样的日子是怎么发生的?由于长期推行左倾路线,从农业合作化开始,农村逐步形成了一股新的恶势力。许多基层干部逐渐蜕变为农村新的恶霸,在上级政权和政法部门的支持下,多吃多占,为非作歹,欺压百姓,逼死人命,有的甚至比旧社会的地主、恶霸还要坏。这帮人是中共农村工作的积极分子,没有他们,合作化、人民公社化、大跃进是搞不起来的。现在出了这么大乱子,死了这么多人,群众非常愤恨,以至于在四清运动中老百姓斗这些农村干部就像土改时斗地主一样。

为了启发农民的阶级觉悟,当时工作组的一项重要工作就是在社员中开展忆苦思甜活动。忆旧社会的苦,思新社会的甜。可是,在开展这项活动中,几乎每一个工作组都遇到同一个难题:社员不忆旧社会的苦,而是忆大跃进以来受到的种种苦难。为了做好准备,有时工作队员事先要教社员如何忆苦思甜。可是他们一走上前台,说着说着就联系到大跃进,干部是如何打他们的,家里人是怎么饿死的,说着说着就泣不成声。这时,如果原来的干部在场,只要有一个社员喊一声他的名字,马上就有人把他揪到台上,拳打脚踢,谁也制止不了,忆苦思甜会变成武斗会。许多干部恐慌绝望,只好自杀。湟中县公安局事后统计,该县在四清运动中有349名干部自杀,包括16名脱产干部。到1966年上半年,青海省13个县开展的四清运动中,有1700多名干部自杀,其中县、社干部45人。

笔者参加了四清运动的全过程,从1963年秋天青海省第一期四清运动试点单位湟中县平安公社开始,到1966年夏天文化大革命开始后撤销四清工作团结束。笔者看到,当时青海省农村的实际状况是:虽然人口大量死亡的现象得到遏制,但是农民人均口粮只有200斤(原粮),普遍吃不饱饭,穿不上衣,牧民吃不上肉,喝不上奶,吃不到酥油糌耙。家家户户一贫如洗,不少人家墙倒屋塌,难避风雨,连铁锅和切菜刀都没有,只能用土瓦罐煮食物。人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十几岁男孩夏天光腚,女孩没有遮羞的衣服,不能出门。

四清工作队员没有下乡之前,不知道农村实际状况,下去后才知道农民实在太穷了,农村生活实在太苦了。工作队要求每个队员必须执行八条纪律,比如工作队员不准带吃的、喝的,不准下馆子,要和农民同吃、同住、同劳动,违者一律开除党籍,开除公职。同住、同劳动问题不大,同吃就意味着挨饿和得浮肿病。在试点单位湟中县平安公社,省委书记、省长王昭以身作则,住在一户叫刘维金的贫苦农民家里。两间破屋不能遮风雨,还是工作队出钱维修了一下,勉强住进。王昭早晨吃的是土豆、白开水,中午吃的是发了霉的青稞面馍(缺燃料,蒸一次馍吃十天半月),晚上是干菜泡后用水煮,然后撒一些杂面,成了杂面糊,调料是干辣子面。王昭有糖尿病,警卫人员怕他吃不消,想单独给他弄点吃的,他坚决拒绝,结果一个月不到,得了浮肿病,糖尿病也加重了,不得不到医院治疗。这一期四清运动中,先后有几十名队员得了浮肿病。有的队员实在饿极了,偷着吃饼干,怕被人发现,夜里藏在被窝里吃,有的队员偷着到平安镇下馆子。可是再保密也有疏漏,被发现就倒霉了。在300多名工作队员中,有7个人因违反纪律被双开,还有一位因经常挨饿,一次吃土豆吃得太多,导致胃扩张,又未得及时治疗,被撑死。

补白:1969年冬和平公社召开清理阶级队伍动员大会,公社革委会副主任彭学良发表演说:“我们不但要抓面上的阶级敌人,还要清查暗藏的阶级敌人。我们县就藏有国民党的特务。昨晚我在收音机里听到台湾播出的消息,我们奉节两派武斗的事台湾就一清二楚。这足以说明我们这里有国民党特务在给他们提供情报……”

彭学良的演说还没发表完,下面就响起了呼喊声:“彭学良偷听敌台,是现行反革命,罪大恶极!”动员会立即变成了斗争会。

文革初,奉节有两大派群众组织。一派喊的口号是“保卫革委会”,因而叫“保派”。另一派喊的口号是“砸烂伪革委”,称“砸派”。两派势不两立。彭学良系砸派头目,被整下台的保派当然不甘心。这次抓到了彭学良的尾巴,自然不会松手,对其狠批狠斗,既触及灵魂又触及皮肉。区公安特派员原属保派,听到报告后说,彭学良不仅偷听敌台,更严重的是当众扩散敌人宣传内容,实属现行反革命罪犯,主张扭送县司法机关,以现行反革命罪论处。但彭学良得到县里掌权的砸派朋友保护,只给以撤职交群众批斗了事。但他那顶现行反革命分子的帽子一直戴到文革结束。陈宗培

(选自《黑五类忆旧》第二期,2010-0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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