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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尔什维克主义者接管了自由主义

与中国合作的自由主义精英  正面临挑战和革命

发明光纤的科学家高锟,在9月23日于香港沙田逝世。在光纤出现之前,大家也是可以上网,只是速度慢、成本高。光纤出现之后,讯息吞吐量爆炸性增长,使各种科技产品和网络应用,成为可能。例如网络硬盘(碟)、云端技术,如果没有光纤,而是用电话线模拟讯号,这些技术都不可能出现。简单而言,将人类历史缩小为一本100页甚至50页的小书,很多“名人”都会省略消失,而高锟的名字却会留下。

然而,即使这个科学家改变了一个星球的讯息交换方式,他的死讯在香港却没有占据主要版面。前段时间,占据香港主流传媒版面的消息,是港深广高铁香港段通车。关于高铁有多好的消息,在亲中主流传媒的覆盖下,铺天盖地,而高锟的消息则被缩小为一般的名人逝世格子,得不到应有的重视。

香港的传统传媒大约可以分为三种。

第一种是共产党的喉舌,虽然没有销量,但代表中国官方立场,以《文汇报》和《大公报》等等为代表,这几天不断歌颂高铁,彷佛高铁通车、普天同庆,是香港头等大事。

第二种,是二战后发展起来的商业报章,他们要面向市场,在一般人之间有影响力。中国入主香港之后,很多传媒老板或有意北进入幕,或顾着自己在中国的其他生意,或兼之有之,旗下的报章也跟着“从了”。这类主流传媒对高铁的重视,也不言而喻,只是可能夹杂高铁通车的混乱、市民的抱怨,或者中国乘客一落车就吐痰之类的花边新闻。但无论正与反,他们都engage了这个议题,同样是铺天盖地。

第三种也是主流和传统传媒,但会在言论上支持友好的反对派,即是传统的泛民主派。这里也有各种人脉和政治势力的影响。但高铁议程,在特区政府率令的大合唱之下,已经成为新闻热话。一为点击率,二为交功课,即使是从负面角度去讲,亦无阻高铁在最近成为香港几乎唯一的新闻议题。

香港高铁只是象征政治效忠

问题是,新闻议题不一定反映社会和真实,尤其是受到外部势力高度操弄的地方。事实上是,高铁根本无关痛痒。从经济层面来说,坐高铁去中国要花的时间,竟然比既有直通车系统还多;高铁的预期载客量,也不断下降,现在大家都预期,高铁将来要蚀钱亏本,然后政府高官就说,高铁并不是用钱来衡量。

然而在八年前,中国和特区政府说要建高铁的时候,就是一堆“高铁会大大促进香港经济”、“不建高铁香港就会边缘化”的弥天大谎。事实上香港人的经济和生活,并没有因为高铁而大为改变,甚至连小小波澜都不会有,但主流传媒就将之煮得沸沸扬扬,好像那是全世界最重要的事情。

打开电视机,打开手机,打开报纸,全部都是高铁。而真正对世界有重大影响的科学家应该占据版面之时,后者就在无形之中让了路。

高铁事实上与经济和民生无关,甚至只会有害,它彻头彻尾只是一个政治工程,一种“中国税”。当年的利诱,都是谎言,实际上是香港用了超贵价钱,被迫输送公帑给中国公司。中国向“一带一路”输出政治影响力之前,早就向香港下了手,做了试点。对于高铁的重视,不过是趋炎附势;因为连行政长官也说,因为每次去中国述职或公干的行程都很紧凑,所以暂时不会考虑坐高铁。可见高铁根本是象征政治效忠,而与一般人无关。

每一个对高铁大唱赞歌的社会贤达,不会有多少人从此下定决心,放弃既有出行方式,而转投高铁怀抱。高铁或飞机,不过是工具,人才是目的。但在香港,代表政治忠诚的高铁才是目的,人民反而被鼓励去削足就履去“配合”高铁。

不管是八年前关于是否要准许工程的冲突,乃至今日的拥铁主旋律。整个社会,彷佛都在落力歌颂一个虚空的东西,非常病态和变态。即使他们怎样说经济、说工程、说时间、说行程,彷佛那是很实际的东西,但说到底,高铁并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而是唯政治论的产物。

彷佛中国势力就代表印钞机

香港人讲钱讲实际,十分知名,但高铁很明显不会帮到香港经济,反而会成为财政黑洞,如果实是求是,利益至上,根本不会答应。当日的答应,还有今日已经米已成炊的赞歌,都只是唯政治论,而不顾香港经济和利益。

极少数的人为了政治表忠,而浪费了属于全香港人的宝贵公帑。台湾乃至“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社会朝野,大多数时候都不是面向一个“真实的中国”,而是一些虚无飘渺的政治想法,例如两岸一家亲、彷佛中国势力就代表印钞机之类。

然而真实的中国,也是要吃饭、要开销的国家机器,他们向外“投资”,当然不会是因为佛心来着。有钱的,像香港,就用各项基建之名剥削库房;没钱的,就借一个他们不可能还的钱,然后迫他们抵押港口、天然资源之类,令这些国家沦为中国的势力范围。他们今日怎样剥削香港,将来也会怎样剥削世界。

中国在全世界的传媒机构都有人,他们散播“中国代表进步,代表经济机遇”的意识形态,已经起码有二十年,着道的人是很多的,台湾人之前就因为迷信中国进步、台湾落后,而葬送了在日本风灾并无过失的外交官。

每次关于“我国经济”不好的讨论,为什么一定指向了中国,好像“给中国来管”,经济就会好?中国国内的经济也在下滑,一般人也要“消费降级”,她也自顾不暇,国外的人又凭什么认为恭迎了中国、与她关系好,就可以帮到本国的经济问题?

从最底层的网络水军,到政治党派和人物,或暗示或明示靠拢渺茫和充满变数的中国,可以解决国内问题,都是中国舆论工程的一部份。攻心高于攻城,一般人以为解放军没有跨过国界,就不是战争状态。我们有这种意识,也是政治洗脑的结果。

主体意识和国防,也包括言论和意识形态阵地,共产政权对此从来很擅长,“自由世界”却有其短板。近二十年,“亲中”与“全球化”是纠结在一起的,使得亲中的人也可以无视其专制和阴暗面,安心置身于“一同令世界进步”的美丽图画之中。

与西方精英自己的堕落脱不了关系

在欧美,苏联瓦解之后,自由主义就开始自我崩解,左翼自由派压倒经典的西方文明拥护派,无尽的自我鞭鞑和讲究主观个体的身份政治,在知识社群中成为显学;台湾则是解严以后,社会急速自由化和左倾,而吊诡地同样面临欧美式的主体瓦解,今日台湾不少人对主权大政治兴趣缺乏,却热衷身份政治,是非常欧美风情的社会问题。

“进步派”、“自由主义”在这个结构下,成为“反言若正”的名词。“进步派”或倒向貌似是欧美帝国主义受害者的中俄等国,或以“世界主义”事瓦解原生群族,促进其向全球化体系靠拢,自由派精英与违反自由贸易原则的中国合作,是近世的大讽刺,也是其衰落和革命继起的原因。全球范围的本土主义,是对这种普世乱象的反动。

最近,老牌杂志《经济学人》主张要“改造自由主义”(renewing liberalism)。她庆祝创刊175周年,抚今追昔,回顾创办人James Wilson当初搞杂志、开言路,是为了反对当时地主阶层向农民征收重税。他的主张是自由贸易、自由市场、限制政府,正是经典的自由主义。但杂志似乎表示,曾经创造辉煌的主张,今日已经变异成另一个既得利益者,变成了人民的压迫者。

这个利益集团有华尔街、有中国、学术机构、传媒、各种跨国势力,他们以“世界主义”、“全球化”、“进步主义”的话术,包装奴役、专制和一个更广泛的利益集团,将越来越多的地区和人民拖入黑暗。而各国的民主制度在全球化的过程中,其对一国人民的问责性(accountability),自然是不断降低,因为真正的掌权者在幕后,是那班每年在瑞士达沃斯举行世界经济论坛全球精英。

他们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而世界经济论坛近年的宠儿,是中国的习近平。可见自由贸易、全球化、自由主义,已经通通受到(中国的)歪曲和恶意利用,彼此已经成为同谋。为什么民主在退潮、西方在衰落,这与西方的精英自己的堕落脱不了关系。

在这种情况下,才会出现川普为首的这类经典美国本位守旧派。这批“守旧者”,却在今日催生了破坏性创造,带来停滞中的进步。而固有的精英阶层,经常以“民粹”一词来回应批评。他们正正忘了,当年“民粹”一词是保皇派用来污蔑中产和下层平民。显然,进步派徒子徒孙在今日已经与贵族无异,他们正用一样的手段和用词去阻塞变革,维持自己垄断的社经地位。

《经济学人》这样鞭鞑今日的自由派:

在过去几十年里,自由派太过安逸于权力,结果失去了改革动力。执政的自由派精英自以为掌管着健康的贤能体制,并且获得了特权。

还耸动而准确地下了断语:

布尔什维克主义者接管了自由主义。

该刊为“自由主义”开出一系列药方,表示“自由主义的思想架构和理念正面临改革和重生的转捩点”,至少他们知道,现在的“王道”已经出了问题,必须改变。以往信仰“王道”的人,不知道自己出了问题,不知道自己已经由进步者,变成阻碍世界拨乱反正的既得利益者。

在自由主义续存的命题之中,有西方、有中国、有全球化、有主权问题,这是真正重要的事情,也许会是21世纪的总命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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