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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日,是你们的节日

在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人被划分为两类,人民和阶级敌人。而在所有的宣传中,把阶级敌人都说的是穷凶极恶的样子,阶级敌人就是人民的对立面,无论何事只要是人民高兴,敌人必定难受,只要人民支持,阶级敌人必定反对,这些阶级敌人时时刻刻在想着搞破坏活动,天天在做着变天的梦。这种思维影响着整个社会,其结果就是一旦有重大节日或者活动,被称为“五类分子”的这些阶级敌人必将被严加监管。笔者见过不少政府发的文件中有过此项内容,无论是夏收、秋收,还是节日,在组织安排的文件中,都会提到这一点,比如河北省河北省公安厅、河北省供销合作社的《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切实做好国庆节和国庆节前后的棉花安全保卫工作的联合通知》(66)公消防字第16号(66)合棉字第38号(节录部分):

【三、建立健全保卫制度。特别要帮助生产队建立一些切实可行的安全保卫制度。如安全保卫组织、领导班子、参与加工、保管、运送人员的审查(要选政治可靠,历史清白的贫下中农参加,防止五类分子混入进行破坏),安全保管、保卫、消防和安全检查等制度,都要经贫下中农讨论一一落实,明确责任,发动广大贫下中农和群众监督执行。……

五、生产队选择好加工、储存地址。棉花加工车间有条件的大队尽量设在单院,实无条件的队也要选择贫下中农家中,已经设在地、富、反、坏、右家中的应立即搬出。棉库一定设在贫下中农和革命群众的家中。窗户要堵严,门锁要坚固。建立四邻防火小组,保证绝对安安。……

八、……对生产队加工、存储场所以及国家棉站、加工厂、棉库附近的五类分子,要推动治保组织严加监督,坚决防止五类分子进行破坏。】

再比如,1961年5月9日,湖北省公安厅编印的《公安简报》第20期《全省各级公安机关奋起保卫夏收》中提到:

【加强对五类分子的监督改造,清理了要害部位。远安、宜昌、宜都、当阳四县对全县五类分子普遍进行了一次守法教育。其中远安县在对五类分子训话的同时,建立与整顿了监督改造小组622个,参加承包改造小组的群众达4195人,承包了五类分子644名。在此期间,该县还对2523名炊事、保管、饲养等七员,进行了审查清理。通过审查,清除了五类分子91 人,不纯分子73人,这就大大减少了敌人破坏活动的空隙。】

即使到了七十年代中期,这根阶级斗争的弦依然崩的很紧,比如1974年12月开县公安局的《关于加强一九七五年元旦、春节安全保卫工作的通知》中提到:

【密切注视敌情动向,加强侦察破案,眼里打击敌人的现行破坏活动。要发动和依靠群众,随时注意敌情动态,特别要注视敌人的暗害破坏活动。对危及要害部位安全的案件和线索,要及时处置。对着节日期间发生的重大反革命案件、杀人、纵火、抢劫等危害大的案件,要集中力量,速侦速破,及时打击。节日前,各地单位要召开一次五类分子训话会,掌握动态,落实包夹,管紧管严,防止破坏。】

以上的三份材料,三个地区,不同时间段,这足以表明了人为所制造出来的社会对立是种普遍现象,而对于这些时刻被提防的五类分子来说,他们只能无奈的接受,并且还要检讨自己没有改造好而不能和广大人民群众共庆节日的遗憾心情。以下是一个名叫吴日富的历史反革命分子在1967年12月31日写的《思想汇报》:

【思想汇报

今天又是一年最后的一日了,旧的67年已过去,新的68年就来临,在这新旧交替的时刻里,使我仍想着过去,曕念将来,正是百感交集,无限慨叹与惭愧。

红路饭堂贴出通知:“今年元旦,五类分子不准放假”,这是给自己敲响一次警钟!休假迟早,对我本没多大问题,关键是自己乃一个未改造好的五类分子,不能同人民一起享受普天同庆的元旦节日,被人民看作每逢节日会起破坏作用的对象,所以要严加管制,这难道对一个急于接受改造被与死心反抗混同看待的人来说,岂不一点的精神上的影响吗?但自问来场改造已历长长的八九个年头了,仍未能归队,衡量人生历程是多大的损失呀!凡看过“我的前半生”一书的人,都知道前清皇帝,第一号战犯的溥仪,这么罪大恶极的人,仅仅改造十年,已获得宽大特赦了,从那里便说明党的改造政策的伟大,谁急于接受改造,他就有前途,这正是摆给我们被改造的人的一面镜子。拿它来对照一下,如自己跟着同样的走,不管过去犯了多么严重的罪恶,终会得到人们的宽恕的。自己是一个普通的历反,比起他相差正(真)是十万八千里,但人家都能争取得这么快就恢复了自由,自问既非顽固分子,就应珍惜时间,好好地争取早日解决问题啊!

1967.12.31】

这份《思想汇报》充满了无奈、失落、遗憾的心情,他一直在认认真真、规规矩矩地接受改造,但普天同庆的节日仍然是别人的节日,与他无关,即使如此,为了避免这些五类分子在城市中添乱,1968年11月他被从广州遣送回原籍。

确实,在那个年代,对于五类分子来说,节日是别人的节日,节日是提醒他们身份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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