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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不改革 就慢慢法西斯化

——从习近平中国“永续”国家主席谈起

习近平可能“永续”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主席消息传出,舆论还未来得及完全消化,第十三届全国人大会议发言人就确定将“讨论”修改宪法,前后不到两周,可见习近平深谙兵贵神速的道理。此时此刻,笔者翻开香港牛津出版社的《没有皇帝的中国——辛亥百年访谈录》,不禁以为这个其实是个伪命题。

中国、台湾近代史仍有“皇帝”

谈起皇帝,不能不思考清末民初的历史。清末的立宪派和革命派其中一个至大分歧,表面是讨论“新中国”应否有皇帝,但其内涵其实是两者思想政权与民权的关系有别。对倡议保皇的人来说,有无皇帝不是重点,皇帝拥有的权力才是重点,因为他们以为中央集权才是乱世稳住中国的药石,再待时机成熟,就会把权力下放到平民百姓。开明专制,说穿了,就是视政权为施者,而百姓为受者。但如果开明专制的焦点不是有无皇帝的问题,而是期望“新中国”有一段时间具一个集权政体以稳定国家,那么,1912年后的中华民国,以及1949年后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名义上的皇帝是没有了,但是否成为一个“纯开放”的国家?革命派看似胜利了,但立宪派是否完败,其主义完全淡出历史的舞台?

在这段敏感时间,除了“不要脸”,“袁世凯”、“张勋”、“复辟”等词亦“榜上有名”,在中国大陆网络全数化为“404 not found”。但笔者以为,若怕群众反对,要封锁的词汇远不应于此。张勋复辟十二日就宣告失败,袁世凯过了“皇帝瘾”八十多天就急急仙去,但随之以来的军阀割据年代,每一个军阀都是自己势力范畴的一锤定音者。之后,就当我们对民国政府宣称的北伐统一中国说法照单全收,到后来退守台湾,至1987年7月15日解严为止,蒋介石及蒋经国在国内体制也是“一言堂”。另一方面,1949年后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就更加不言而喻。毛泽东不消说,近日被高举为创立中共和平挑选接班人制度的邓小平,竟有不少言论都对他关于党一元化的批评与规定“国家主席不得连续任职超过两届”多有表扬,此诚然与清末仍对朝廷抱有期望的知识份子一样天真。假若我们对中国近代史还有点记忆,六四、赵紫阳被软禁等令人诟病的历史,就是在这位“伟人”手执大权期间发生。邓小平从来无意让群众制衡政权,所有才有包括坚持人民民主专政的“四个坚持”理论。

余英时教授心水很清,近日受访时道:“中国自民国以来,其实都是皇帝,都是一两个人在专政。”清亡后的皇帝外衣没了,但皇帝的实权尤在。袁世凯死了,但中华帝国仍在。三民主义也好、马克思主义也好、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也好,内涵都是“纯专制”。是以,“没有皇帝的中国”到今天也不是一个具意义的近代史议题,因为不受制衡的利益集团在近百多年根本没有消失过。

以梁启超对权力与腐败关系的无知为镜

不过,正如上文已有略提,近代中国并非所有人都对专制嗤之以鼻。“一党政治与民主相背,但发展中社会的一党政治是否绝对封闭了走向民主之路?”这种论述到今日仍屡见不少。

回首对中国近代史影响深远的梁启超,在戊戌维新失败后流亡日本,于《新民丛报》连载〈开明专制论〉,保皇意识浓厚,意味他支持一种渐进的改革,而非推反满清的革命,实为后人之借鉴。梁启超保皇其中一个理据,就是他主张中国人民惯于专制已多年,无论思想、风俗、文字、器物都与千年前类近,与当下西方以至日本的进度不一,要求人民一蹴而就具议事参政的能力,要实践民主立宪,诚然强人所难,甚至形容勉强践行共和制无疑是自杀行为。再综合其他理由,简而易言,梁启超直指中国与当时的欧美、日本的处境有异,不宜即时“还政于民”,而须循序渐进。如此立论,看似理直气壮。

不过,历史已证明:专制与开明,两个只能活一个。1906年9月,清廷派人出洋考察后宣布预备立宪,未几,保守派极力反对设立责任内阁,慈禧亦因害怕袁世凯权势过重而有所提防,使发布的中央官制改革方案隔靴搔痒,更甚者则内阁人过的十三名大臣和尚书当中,汉族不足三分一,较之前的满汉各半更为逊色,国内外批评讥笑者难免不绝。可见,清廷只想以新政为名维护原有的权力。两年后,朝廷颁布的《钦定宪法大纲》更出现“君上神圣尊严,不可侵犯”等连保皇的立宪派都震惊的条文。对此,立宪派对朝廷被动改革的态度愈加不满,杨度等人开展了国会请愿运动,要求“还我民权”之声此起彼落,最终逼使清廷让步,宣布提早于1913年召开国会。可惜,1911年所颁布的新内阁官制,皇室不仅充当国务大臣,更占去大多数职位,被讽为“皇室内阁”,立宪运动最终以一败涂地作结。梁启超对权力的认识显然过于天真,难怪有人以为他并非做政治的材料。

国民未醒觉乃中国民主路一大阻碍

谓邓小平与习近平所以无优劣之分,首先不是要全然否定前者尝试把权力交接制度化的历史意义,不过深究二人的政治思想,确实都与辛亥革命的原委背道而驰。百多年前,立宪派和革命派虽曾水火不容,但最终目标都一样,则建立一个异于一治一乱循环,民权得以彰显的“新中国”。但“人民”这个在1949年后处处可见的概念,从邓小平再度上场到今日习近平准备“称帝”,用丁学良教授的说法,有否逐渐从抽象的存在转为具体?有良心者,答案不辩自明。不进则退。说习近平决意走回头路根本是舍本求末,因为严格来说,1949年后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就没有向前走过,最差时期可能较满清更糟,“最好”时期也不过与清廷平分秋色而已——“人民”仍被视为受施舍的一群。

当然,现今中国处境与清末迥然不同,谈革命根本不切实际,但假若中国国民还以为习近平下此一着只是对开明邓式制度的“反动”,而非从中共权力和民权素来不对等的窘境反思,中国真正的民主路确实很难走前一小步。因为这种现象,多少反映了中国国民接纳专权开明的包装。惟有国民认真反省,才会悟出“没有皇帝的中国”不可能寄望专制政府实现的道理。李泽厚先生在2010年一次访问说过,中国如果不改革,很可能会慢慢法西斯化。八年已过,此言非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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