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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莫恶于除根计 痛莫痛于不敢啼

——数学泰斗熊庆来晚年遭遇

数学家熊庆来一生做了两件大事:一是研究数学,二是教书育人。在数学方面,他的函数论研究成果被誉为“熊氏无穷极”(即“熊氏定理”),并载入世界数学史册;在育人方面,他培养了华罗庚、严济慈、赵忠尧、陈省身、许宝禄、庄圻泰、钱三强等一大批优秀数学家,使民国年间的数理研究达到国际水平。1949年以后他因为参加国际会议而客居海外,是周恩来派华罗庚把他请了回来。

熊庆来于1957年6月从法国返回北京以后,被安排在中国科学院数学所工作。就在他回国前夕,曾昭抡、华罗庚、钱伟长、童第周、千家驹等人为响应毛泽东帮助党整风的号召,在民盟中央的一次小组会上提出“保护科学家、争取科研自由”的意见。没想到《人民日报》在7月6日发表署名文章,气势汹汹地指责他们提意见的目的,是要向党夺取科学工作的领导权。

这篇文章让科学家们陷入人人自危的境地。据说经过中国科学院党组书记张劲夫的精心运作,华罗庚和童弟周安然无事,但是隶属于教育系统的曾昭抡和钱伟长却被打成右派。

反右运动后期,还有一个“拔白旗、插红旗”运动。曾经逃过一劫的华罗庚被当作科学界的“白旗”批斗。在这种情况下,熊庆来的处境可想而知。1958年中秋之夜,熊庆来与妻子在家中独自过节,为此他吟诗一首:

风雨度中秋,一家只二老。
思念远离儿,那堪回肠绞……

1962年,年届古稀的熊庆来招了两个研究生,他们是来自北京大学数学力学系的杨乐和张广厚。当时杨乐正在与黄万里的女儿黄且园谈恋爱,黄且园的弟弟黄鲁淳当时正读高中,是一个数学爱好者,他问这位未来的姐夫:“熊先生那么大年纪了,他收你们当研究生是不是做个样子呀?”杨乐回答说:“初次见到熊先生时,他就说他是老马识途,愿意给我们领路。随后,他还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小册子,这本书对我们的研究有很大帮助。”

不幸的是,1966年“文革”开始以后,熊庆来被打成“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遭到批斗。据熊先生的孙女熊有德说:“爷爷的一个学生是‘造反派’小分队队长。奶奶陪爷爷去参加批斗会,会场上的标语是批判‘华熊黑线’。当人们喊‘揪出反动权威华罗庚’时,华罗庚先生站了起来。开始时爷爷坐着听人们斗华罗庚,后来他们高喊着‘把熊庆来揪上来’,爷爷就自己颤颤抖抖地上去,站不稳,有好心人给他搬了一把椅子,他没坐。华先生就过来扶着他,但他自己也站不稳,还是奶奶上去扶着爷爷。忽然,一个‘造反派’上来摘掉了爷爷胸前的毛主席像章。爷爷看着周围似熟悉又不熟悉的脸,感到一阵隐痛,难道当年他不顾一切回到祖国就是为了这个?奶奶给我讲了这个经过,她也没有讲是谁这样恩将仇报,只不过告诉我:‘所有人都喊打倒你爷爷,只有杨乐躲在后面一声不吭,还是杨乐有良心。’”

熊有德还说:当时她爷爷听完奶奶的话以后,只说了“学生有错,先生有责”八个字。

1969年2月3日,熊庆来在深夜中去世,享年76岁。当时还是“专政对象”的华罗庚听到这个消息后,曾向革命委员会领导申请前去吊唁。等到批准以后,熊庆来的遗体已经被送到火葬场了。于是他匆匆赶到火葬场,在一大堆尸体中找到了他的恩师熊庆来。后来华罗庚对熊有德说:“没想到你爷爷,那个当年赫赫有名的数学家,会死得那么惨。躺在一大堆尸体中间,没有花圈,也没有追悼会。”

直到“文革”结束以后,华罗庚才在《哭迪师》中用“恶莫恶于除根计,痛莫痛于不敢啼”的诗句,来表达当时的真实感受。

2014年02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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