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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传佛教与藏地生态

康区有一种名为松茸的菌类,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前只是当地百姓吃,一个人上山半天可采一背篓,市场卖两角钱一斤。后来松茸出口到日本,价格扶摇直上,高等级松茸达到千元一斤。松茸主产区形成全民采摘松茸的热潮,给当地的人均年收入增加了千元,一度占收入的百分之六十甚至更多。

松茸要在孢子成熟后才能再生,但是孢子成熟后的松茸卖不出价,追求利益的人便会抢在成熟前采摘,连未长出地面的小松茸也要采,那需要掀开覆盖在上面的植被,导致松茸菌床暴露,以后便难生长新松茸。这些因素造成了松茸的产量逐年锐减,迄今有些地区已经下降了百分之九十。

虫草是一种冬季前后侵入蛾幼虫体内的真菌,夏季时从死虫头顶长出,据说有大补效果,主要是中国有钱人吃。价格也从早年十多元一斤长到上万元。挖虫草的方法是连着草皮深挖二十厘米,才能完整取出虫草。而西藏山地植被厚度一般只有二十厘米,需要千年甚至万年时间形成。挖过虫草的地方到处都裸露泥土,植被大片破坏,在雨季形成滑坡,连带植被剥离山体,导致严重的水土流失。虫草的产量也相应锐减。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一个成年人一个月可挖两三斤虫草,现在只能以根计。类似情况还有天然野生药材。藏药企业的掠夺性收购和开采造成大量高原药材品种面临绝种。资源的日趋匮乏导致越挖越少,越少越贵,越贵越挖的恶性循环。

生物多样化是生态平衡的重要保障,严酷的自然条件使得能在藏地生存的物种少,生物多样化程度因此较低,生态平衡更为脆弱。藏地的生物链如一环套一环的单链条,不像热带雨林那种每环可以对接多环的复杂网链,断掉几环问题不大,而是缺了很少环节就可让链条中断,打破整个平衡。青藏高原是中国几大江河发源地,江河使其生态失衡向下传递而且成倍放大,不仅是藏区自身的灾难,也一定殃及汉地。

1998年长江大水后,中国政府下令禁止江河上游的藏地砍伐森林,建立了一系列自然保护区。然而生态不是仅凭命令就能得到保护的。历史上的藏地没有政府建立自然保护区,生态保护却比现在好,更多靠的是宗教。即使在今天,寺庙周围也总是有最好的生态。僧侣们在传统中体现环保精神。有些传统看似迷信,如把虫草视为神山的肠子不可挖采,起到保护植被的作用。藏人对猎人的歧视,以现代眼光看有违自由与人权,也起到保护动物的作用。藏传佛教对自然的谦卑和对众生的慈悲为怀,很好地调节了人类与自然之间的平衡——这是宗教重要的“实际”功能。从社会学和功能分析的角度,可以认为人类与环境取得最佳关系的需要,是特定宗教在特定地区产生和普及的条件之一,反过来又服务于人和生态。

无神论只追求现世幸福,既然人死一切皆无,活着就要充分满足欲望,死后哪怕洪水滔天。即使无神论以理性认识到为了子孙后代要保护生态,也是一种自我牺牲,因此并不牢靠。而藏传佛教的观念是万物众生平等,人无特权,不能为满足人的欲望随便牺牲别的物种。佛教没有人类至上、征服自然的视角,尊重和保持世界原本的平衡,追求众生和谐。传统的藏人不会轻易杀死一个蚂蚁,因为按照其宗教的转世观念,那蚂蚁上一世可能就是其父母。藏人也不会为满足此生的欲望掠夺性地毁坏草场,因为未来转世后,无论转世为人还是牛马,还要靠那草场继续生存,这一世看不到的代价,下一世得是由自己来付,所以保护生态不是给子孙做,恰恰是为自己所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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