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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是范雨素》读到什么?

农民工月嫂的警世名篇

四月。

名家写的电视剧《人民的名义》火了!接着,不见经传的一位月嫂写的纪实故事《我是范雨素》也火了!

电视剧《人民的名义》火,不足为奇。因为它有点像传说中的布袋和尚,在大庭广众之中,把布袋一抖,贪官污吏见不得光的许多肮脏东西,便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接着,布袋和尚又适时地大叫了一声:来呀!快来看呀!……

这一来,不单充分满足了国人的好奇心,也宣泄了平民百姓对贪官污吏的痛恨之情。从而,“一箭双雕”,藉此转移矛盾的隐秘目的似也部分地达到了。

可是,一篇农民工月嫂写的寥寥八千字的《我是范雨素》,从文学技巧上看,说不上佳。事例嘛,在当前大陆,更是俯拾皆是。一发表立即火遍全国,确实出乎许多人意料。

也许,是因为普遍同情弱者的心理在发酵。也许,由于上世纪末到本世纪初,充斥在娱乐圈和文艺界那些软绵绵的无厘头“作品”,已让人倒了胃口。《我是范雨素》文字朴实,描述坦诚,感情真挚,特别是她那坚韧顽强的求生意志,让人如沐春风般感到新鲜而动容。

读了若干采访和评论,获益良多。但最令老朽折服的却是发表《我是范雨素》的责编郭玉洁在《编者手记》中的那一句话:“除了语言流畅,最重要的是该文有种道德力量。”

“有种道德力量”,是什么意思?照老朽浅薄的理解,就是:在类似平淡中写出了不平凡,是对当前社会令人颤栗的矛盾的一次道德性的批判!

《我是范雨素》的作者写乡间征地;写北京皮村的那些“最惨的”孩子;写上了胡润富豪榜的土豪雇主。惜墨如金,有如水墨画,淡淡的,却幅幅都能在读者眼前立起来,具有很强的感染力。

比如她家乡征地。“村里征地,一亩地只给两万二千块就全买断。人均地本来就很少,怎么活下去?没有当权者愿意想这些,没有人愿意想灵魂。不公平。不公平,队长就贴出告示,每家派代表维权。(结果)队长被打断了四根肋骨,母亲八十一岁了胳膊(还)被拽脱臼。……”

当权者把地都买断了,坐吃山空,两万二吃光后,怎么办?叫他们喝西北风去吗?“没有当权者愿意想这些,没有人愿意想灵魂。”……

“旧中国”卖地公平公正

老朽是从“万恶的旧社会”过来的人,当时的田地买卖,大抵过程是这样的:田主要卖地,第一步先卖“活”不卖“断”。卖“活”的地,业权归买家,但在每年的冬至日可用原价赎回(不计利息,因卖出后买主已可从该地取得收益)。如卖家不赎了要再卖,才叫卖“断”,双方另行议价另立字据,名曰卖“断根永远”。无论卖活卖断,都是自愿的,还要请同姓族长,或同乡乡绅从中代为议价同签(亦即中证人)。——诸君请看:这“万恶的旧社会”的田地买卖,其公平、公正,不是很值得我们的当权者借鉴吗?

《北京折叠》的三个世界

在作家郝景芳得奖的科幻小说《北京折叠》里,北京被“折叠”成三个空间。其一是统治者空间,五百万人,高官吴闻和他的娇妻依言就居其中。有百万元年薪的白领秦天住的第二空间,有二千五百万人。月工资一万元的垃圾处理工老刀,住的第三空间属城市的底层,有五千万人。三个空间折叠着轮换运转,仿佛三个世界,互不通往来。秦天在联合国一次短暂逗留中,邂逅了第一空间的依言,并相互爱慕。别后却咫尺天涯无法通款曲。秦天爱依言,也想藉此攀高枝进入统治层,便以二十万元的酬劳托老刀送情书给依言。但天意弄人,是时也,依言已嫁给了高官吴闻。一方面,她很享受目前的生活,但官场险恶,前途难料,而且,她也确实喜欢秦天。为留后路,她给老刀十万元封口费,央求他为她保守已婚的秘密。一出手就给十万!老刀犹豫不敢接。依言说:没关系的,丈夫负责她的一切开支,十万元是她当银行总裁助理一星期的工资,而且她只上半天班。

社会大危机终将爆发

郝景芳写的是“科幻小说”,当不得真。可是,月嫂范雨素却百分百真实地游走在《北京折叠》的第一和第三空间!请看——

第三空间皮村农民工的孩子丁建平和李京妮都失学,后者连户口都没有。丁建平的爸说:“公立学校不让农民工的孩子上,上学只能到打工学校,这样的学校一学期换好几个老师,教学质量差。反正上不成个器,就省点钱不上(了)”。李京妮的爸说:“李京妮是个户口也没有的黑孩子,城里的打工学校,都是没办学资格的黑学校,娃子们在里边上,没有教育部的学籍,回老家也不能上高中考大学。李京妮是黑人,没必要再上这黑学籍的学校,来个双料黑。”

范雨素到第一空间当育儿嫂(她带雇主如夫人第二个才三个月的女孩)的人家是上了胡润榜的土豪。他有两个夫人四个孩子。(婚姻法不是一夫一妻制吗?截至二〇一六年元旦前不是未放开一胎政策吗?)大的两个已成年,不待言,受的当然是最好的教育。如夫人比他小二十五岁,生的大儿子在国际学校上学前班,还在自己家里辟出一块三百平方米的场地,装上梅花桩、沙袋、单双杠,雇了一位少林武校毕业的武术教练教武;又找人大毕业的学霸做家庭教师,包吃住,负责接送,指导作业……。

广州人话:“同人不同命,同遮(伞)不同柄。认命吧!”

是的。老百姓是郝景芳笔下被“折叠”的第三空间。虽有人数优势,却是弱势群体!何谓“弱势群体”?势孤力薄贫穷无助者是也。在“万恶的旧社会”,是被统治者不屑地叫做“蚁民”甚或“刁民”的。“我要你的命如同踩死一只蝼蚁!”便是当时恶吏们的口头禅。对待“刁民”,不用说,“杀人如草不闻声”,就是最为形象的写照。

古人说:“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增广》说:“命中有时终归有,命中无时莫强求!”是的。“蚁民”除了作“驯服工具”,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认命吧!认命吧!

……

二〇一七年五月十二日

《争鸣》2017年6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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