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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客生涯

学而优则仕,是古代文化人的主流追求,诗人孟浩然也不例外。但老孟凭借诗才孤芳自赏,想追求进步却方法失当,当着唐玄宗的面吟诵“不才明主弃”,搞得李隆基很不爽,直斥“你不来求我,何谈我弃你不顾?”

相比之下,战国时代的同志们则务实得多。他们主动投奔到掌握着丰富资源的权贵门下,期待站在权力和财富的肩膀上,为自己的未来打开一条通衢大道。即使不考虑那般长远,至少眼下可以享受免费午餐,不至为柴米油盐发愁。也正因了吃着主家的饭,这一群寄食者被统称为门客或食客。门客的同义词很多,门下、宾客、舍人、士,指的都是由权贵提供衣食住行一条龙待遇,换取他们释放智力和体力上拥有的特殊才能。由此看来,门客也好,舍人也罢,它并非是一个名词那么简单,在其内核里深深蕴含着的是永不变色的主从关系。

所以孟浩然的吟诵让人更容易理解,他渴望唐玄宗主动一些,为的是在这实为主从的关系上,蒙上一层敬贤爱能三顾茅庐的华丽外衣,让自己从的更有面子,更爽一些。

可惜的地方在于,老孟生活的时代早已跨过小国寡民的战国,抵达了“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的华丽丽的唐代,进入了人才济济的高潮。李白如之何,杜甫又怎样,不要说一辈子不主动,只需几次关键时刻没主动,就要一辈子被动。

即使在人才缺乏的早先,又能如何。历史上招揽门客最富盛名的,是四大公子孟尝君、平原君、春申君、信陵君,这几位在名号里带有君子字样风度翩翩后缀的人,实际上是不折不扣的大地主,在那个人身依附关系更重的时代,你想有出头之日,还得主动投奔,让人家做你的主子。

主子对门客的需求主要有二,一为有一技之长,二为敢于舍生忘死。对于各大势力集团,虽说招揽人才时大呼“客”不容缓,说来的都是客,实则希望门无杂客,最好的效果呢,当然是往来有鸿儒,谈笑无白丁。毕竟,谁家的钱财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没人乐意揽来一堆白丁俗客包吃管住,却百无一用。话说司马迁评论孟尝君招致人才,食客三千,以至于地方入不敷出,带来了严重的财政困难,这三千人里面,恐怕混饭吃的无能之辈不在少数。养着他们,除了看起来人多势众,吹嘘得再好听也换不来人才济济的名声。当然,一技之长并非套牢屠龙之术,鸡鸣狗盗之徒同样能为主子们提供贴心服务,且可以超越无数贤达,在历史上留下浓重一笔。。

门客与主子之间的主从关系,特别是先管饭后干活的设计,使门客始终觉得欠着主子什么,总铆着一股劲,找机会把这跷跷板摆平。为孟尝君精心设计“狡兔三窟”的冯谖和建议春申君迁都以避敌锋芒的朱英属于知识分子,积极开动脑细胞用智慧给主子服务。为智伯打工的豫让和为信陵君干活的朱亥属于体力劳动者,动辄抄刀摇锤砍人,为主子披荆斩棘。这些都说得过去,可怕的地方在于急于做出回报,导致时有过激的恶性事件发生。比如,赵国某人对孟尝君出语不敬,老孟发令还击,门客们顿时不可抑制地将积攒许久的感念之情一下子奉献出来,顷刻间杀了好几百人,几乎把一个县的弱势群体都杀光了。这样的门客,无论打着多么知恩图报的心当大旗,也与打手无异,而睚眦必报比黑社会还残忍的君子,何谈一丝风度。

不同的门客,渴求的东西也不一样。有些门客吃的是饭,图的是待遇。比如冯谖捧着宝剑念叨食无鱼出无车,还闹着要给老母亲养老,给解决了这些就死心塌地爱着你。有些图的是公正,要求主子一视同仁。孟尝君曾经请门客吃宵夜,一人背对照明的火光吃饭,看到别人碗里的都是鲜亮之物,而自己的晦暗不堪,于是勃然大怒,辍食辞去。有些图的是声誉。跟高明大义的主子站在一起,腰板都跟着硬朗。有些门客图的则是未来。比如李斯。

李斯看到厕中鼠和仓中鼠的生活水平相差悬殊,联想到自己多年以来的潦倒和卑微,意识到环境对人的重要,即使是去做门客,也要选对大门,于是投在吕不韦门下,后来经过不懈努力当上了一国宰相。

李斯和孟浩然都算得上有才的人,也都有理想。区别在于,孟浩然空等明君来访,可惜天下卧龙岗只有一个。李斯则不同,从老鼠看到个人职业生涯,坚持有才不恃才的原则选对了主子,最终创造了反客为主的光辉神话。

2012-1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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