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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后门

“走后门”一词,最早见于南宋吉水罗大经所撰的《鹤林玉露》一书,书中提到“留后门”,文曰:“今若直前,万一蹉跌,退将安托?要须留后门,则庶几进取有据。”这里所说的“留后门”,是指办事要“留退路”。

还有人考证,此典出自北宋年间。相传宋哲宗死后,宋徽宗继位,以蔡京为相。蔡京拼命贬谪和排斥旧吏,并规定其子女不得出仕和入京,甚至连其诗文也不准流传,因此引起了人们强烈的不满。一次朝廷设宴,艺人们在宴间演出了这样一幕:一个大官据案中坐,传判各事。有个和尚要求离京出游,因其戒牒是哲宗年间的,即被令还俗;一个道士遗失度牒要求补发,因是哲宗年间出家的,立即被剥下道袍,复为百姓。这时,一个属官上前低声说:“今国库发下的俸钱一千贯,皆为旧时钱文,如何处置?”这个大官略作沉思,悄悄地说:“那就走后门,从后门搬进来吧”这便是走后门的由来。

走后门是一种社会历史现象。毛时代,干什么事情都要托关系、走后门。没有后门和关系,绝大多数平民百姓就永无出头之日。

文革时期,物资供应紧张,买啥都要票、干什么都得找熟人。那时,买自行车、买缝纫机、买电视、安电话、找工作、大学分配、涨工资、分房子啥都要“走后门”。很多紧俏的东西,比如火车票,不找熟人你绝对买不到卧铺。有段时间甚至连肥皂、牙膏、火柴、香烟等基本物资也缺乏,走后门买东西就成了家常便饭。尤其是过年过节,买什么都要排队,如果有熟人就好办了,什么都能买得到。我记得父母常常为买一样东西找不到熟人发愁。

在那种环境下,有权比有钱管用;售货员比银行行长顶用;司机更是炙手可热,轱辘一转给个县长也不换。小老百姓也挖空心思,动用一切手段来改善自己的生活。

我有一次排队买肉的经历,十分难忘。那时人人都缺乏油水,每人每月半斤肉,都指望能买成肥肉,炼油来炒菜。然而那时,肥肉很难买到,除非托关系走后门,或者用最笨的办法,早早排队,指望能挑拣一二。

肉铺八点开门,我六点就到了,这总该有点希望吧?看看前边只有十来个人,我信心饱满。到了八点半,仍未开门,斯时有人透漏,其实肉联的运输车早到了,只是肉铺里的营业员们,正忙于内部分赃。他们先把肉分类,肥的割下来称好,塞在柜台下。他们每个人都有关系户,不把这些做得,你就等吧。

等到九点,终于开门了。然而到了跟前发现,肉架上一水儿红红的瘦肉。营业员毫不客气,用刀子拍打着被割的支离破碎的半扇肉猪,催促着:“快说,要哪块?”

我心中愤怒至极,但表面上还得强颜欢笑。因为那时卖肉的,简直就是上帝。不管你是大学教授还是工程师,人人都得向他们陪笑脸,否则情况会更加不堪。

1975年,我找到单位食堂管理员老李,十分难为情地说:老人过生日没买到肉,看在师兄弟的面上给帮帮忙吧。他说:“我从机关食堂给你匀一点吧”,于是他悄悄地给我包了一块肉,并再三嘱咐:“千万别叫人看见!”为了两块钱的肉,我们像做贼似的。

八十代初,老李已经是处长了。一天,他突然找到我说:听说你父亲在内蒙防疫站工作,能给我搞几支“胎盘球蛋白”吗?我立即写了个条子给他,让他去马路的对面的单位去找我的父亲。也怪我没说清楚,父亲也不知就里,竟然向人家收了钱,我因此得罪了李处长。李处长不止一次在背后说:“妈的,他忘了当年求我给他弄肉了的事了!”

邻居刘叔叔是个很灵活的人,有一次他对我说,他的母亲从老家来了,肉票刚好用完,他只好去副食店碰碰运气,看看有无处理的下脚料。那天适逢人不太多,他向别的柜台打听到卖肉女孩的名字,然后径直走向肉食柜台,热情地向那个女孩打招呼:“小李,今天是你的班呀?你的父亲身体好吗?你家还在那里住吗?我好久没去看你的父亲了,你代我向他问好呀!”

那个女孩一头雾水,脸色羞红地连连点头。此时刘叔叔低声说:“我母亲来了,我走的着急忘记带肉票了,请给通融一下好吗?”

于是她给他割了一大块肥肉,刘叔叔乐哈哈地拎着回家了。

犬子八十年代初进呼市第一幼儿园,是电管局生产处的老徐给帮的忙,那时老徐的老婆在一幼当保育员。他家养了许多鸡,为了报答他,我的爱人多次从包头东河区粮库给他弄砂粮来。因为我的内弟在粮库工作,给老徐弄的砂粮,里面土很少,如果辛苦把麦子簸出来,人吃一点问题也没有。

那时,我的堂姐在市医院工作,经常有人托她给开病假条。我一个同事的妻子血压低,想买点红枣补血,但是必须要有医院的诊断书才行。我为此去求堂姐,堂姐又找到相好的大夫,才把此事办成。同事的妻子是个列车员,病好后,从北京给我堂姐和那位大夫多次捎大米来。

一九六八年以后,由于知青上山下乡,许多知青的家长想方设法也要把自己的子女弄回城来,而有知青的公社和生产队的干部们,也想乘招知青进城之机将自己的子女塞进城。以后又发展到上大学、参军走后门,从此走后门就愈演愈烈了。

我家有个亲戚,那时从事与知青体检有关的工作,经常有人带着“20响和手榴弹”、香油及其他东西来求他:“他大叔,你看我家就这一个男孩,他要下乡了,家里连个担水的也没有,你帮着想想办法……”“他叔,我家这孩子看着壮,其实有甲亢,你帮着想想办法……”这些话我不说没有人知道。有人说那个时代没腐败,只是他们不知道而已。

那时,曾有一则传闻,不知真假:七十年代推荐上“工农兵大学”,一青年在“社会关系”栏填写“舅舅,王洪文,党中央副主席”,遂被北京大学录取。粉碎“四人帮”后,校方要他揭发,他写下几句:

有钱有势走前门,
有钱无势走后门,
无钱无势找窍门,
找个舅舅王洪文。

校方内查外调,证明此学生确无此社会关系,遂作罢。

2011-1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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