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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狱中是怎样知道林彪事件的

方子奋,高级工程师。“九一三”事件发生时30岁。1970年在“一打三反”中被诬为“现行反革命”,判刑10年。当时在南京第四机床厂(江苏省第十一劳改队)服刑。

到了1971年秋,我的刑期下来已经两年出头了。这年的“国庆”前没几天,我被调入设计室搞设计。当时我所在的劳改队(南京第四机床厂)开始生产“大桥”牌212越野车,我的机械设计老本行,终于使我逃脱了地狱般的出窑劳动,从“糠箩”跳进了“米箩”。

按劳改队惯例,“国庆”放假三天。劳改队里犯人放长假是令管教干部特别头疼的事,为了防止犯人闲得无聊搞“名堂”,每天总要组织我们集中学习,让大家围坐在一起相互盯着。话虽如此,为了多少营造点节日气氛,每天也恩准我们可以自由活动几个小时。在这点难能可贵的自由活动时间,刑事犯们大多干些拆洗缝补衣物之类的事,我们“反革命”主要是去阅览室看报纸。劳改队虽然对入口的食物控制很严(出于改造需要,让犯人处于半饥半饱状态永远是最理想的选择),但对精神食粮的供应相对要宽裕得多,外面公开发行的几家大报,我们在里面基本上都能看到。

1971年的那个“国庆”,我注意到了一个反常现象:我看遍了阅览室内所有报纸,发现没有任何中央领导人参加国庆活动的报道。按多年来的新闻老规矩,国庆前晚的招待宴会,“十一”的游行庆祝,天安门城楼的晚会,这些都是报纸绝对不可或缺的头版内容,与此同时少不了的,还有无产阶级司令部头面人物亮相的照片。可这次什么报道都没有,最令人惊异的是,伟大领袖和他亲密战友林副统帅的“红宝像”也没登!

出于“反革命”的灵敏嗅觉,我立马感到这个反常现象后面一定隐藏着某个不为人知的重要信息。只是猜不透到底是什么。作为“现行反革命”要犯,在高墙电网里虽然不敢乱说乱动,但毕竟还没吓到不敢乱思乱想的地步,我甚至猜想到,报纸上之所以没报道“国庆”节中央领导人露面,是不是伟大领袖龙体欠安,甚至已经呜乎哀哉了,只是秘不发丧而已?不久后才明白自己高兴得太早,他老人家当时仍然“神采奕奕,红光满面”,直到五年后才一命归西。

“国庆”一过,一切又恢复老样,每天出工→收工→吃饭→学习→睡觉,报纸的事也渐渐不多想了。

这年的10月25日,大陆中国在联合国终于捞到了席位。当时大小报纸一连热闹了很多天,我记得单是各国发来的贺电、贺信,就在《人民日报》上整版整版地登了一个多星期。大约是在10月28日前后某天傍晚,和我同中队的陈眊子上厕所经过我铺位时,忽然把一张摺成书本大的《人民日报》丢在了我床铺上,同时朝报纸呶呶嘴,示意我看看。我瞟了一眼后发现,有一小段铅字下面用红笔画了一道杠杠。显然,那是他特意让我看的内容。

这陈眊子真名陈志琼,同我一样也是“现行反革命”。他原先在小火轮上当水手,船上空闲时间多,无事时三个小年轻天天凑在一道吹牛,后来不知怎么议论起林副统帅的长相来,说林彪倒八字眉毛,一副白脸奸臣相,一看就不是好人,顺带又针对文化旗手江青同志讲了些大不敬言论,结果被打成三人现行反革命小集团,他判的最轻:六年。这位反革命老弟有两个特点:一是深度近视,故而我的老难友曹君给他取了个绰号“眊子”;再就是爱看报,一份报纸到他手里,从报名题头到印刷日期,若不全部看完,决不轻易放手。此君还有个长处:记忆力特好,经常能背出人民日报社论的大段内容。他和曹是我劳改期间的同“窗”铁哥们。

“眊子”一走,我沿着他用红笔划出的文字看了起来。那是一份非洲小国发给中国政府的贺电,它夹在众多国家发来的贺电贺信中极不显眼,若非有“眊子”这种难得的细心读者,恐怕没人能注意到。

贺电全文不长,除了一番阿谀奉承外,其中有段话立即吸引住了我:“……我们深信,不久之后我们将会高兴地看到北京出现一个新的、稳定的和谐政权”【注:由于年代久远,我不敢保证自己记得字字准确了,但意思绝没什么出入】。

在所有的贺电贺信中,内容都是千篇一律祝贺中国恢复联大席位,唯独这个不起眼的非洲小国独出心裁地提及“不久之后我们将会高兴地看到北京出现一个新的、稳定的和谐政权”,这意味着什么?

是这个非洲蕞尔小国由于文化落后,只顾瞎奉承而用辞不当?还是它探听到了中国已发生的某些秘而不宣大事,一不小心说漏嘴捅了出来?

不过想想也不对。中国外交宣传口都是些人精在把持,即便那个非洲小国的贺电中用辞不当,中方肯定会加以适当修饰;如果是无意中说漏嘴捅出了一些不便公之于众的消息,那也绝对会一删了事,怎么也不可能让其出现在《人民日报》上。

关键在于,自从彻底打倒“叛徒、内奸、工贼”刘少奇,粉碎了“刘、邓资产阶级司令部”之后,“无产阶级司令部”一直“紧密团结在伟大领袖毛主席周围”,现在这个非洲小国贺电中突然冒出来“新的、稳定的和谐政权”一语,那表明中共现有的政权既不稳定,又不和谐,这究竟指的什么?

结论只有一个:北京最高层可能出事了,而且出的是大事!

最高层出事,无非是又有新的倒霉鬼被打倒。当晚我在阅览室仔细翻阅了近月所有报纸,伟大领袖语录天天照登,周恩来的活动时有报道,江青也偶尔亮相,林彪虽未见提及,但他一贯很少露面,何况两年前刚作为接班人写进中共党章,绝不至于出问题,这四个顶级人物不出事,又有什么大事可出呢?

想来想去,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天出工上班时,我瞅空去找“眊子”就此事嘀咕了一番。“眊子”的看法同我如出一辙,不过有一点他比我考虑得更深远:他认为非洲小国贺电中那段话是中方有意让它出现在报纸上的,很可能是中国政府借这个不起眼小国的这段话,暗示中国已发生了某件大事,只不过暂时不宜宣布,为不久之后的公之于众预先打一个小小招呼,到时不至让人感到过于突兀。“眊子”还认为,说不定这段话是中方通过外交渠道让那个非洲小国故意写进贺电的,这种第三世界的小小伙伴,甩根骨头给它什么都愿干。

我和“眊子”又对毛、林、江、周过了一次堂——毛太祖没死可以肯定;毛在江青不会倒,这也可以肯定;林彪是毛的“亲密战友”,又是钦定的接班人,毛决不至于自己打自己嘴巴子搞倒林彪,这同样毋庸置疑。既然如此,唯一可能出事的看来只能是周恩来了。毛对周猜忌已久,前几年之所以没动他,是因为帮凶人手不足,不得不用周来救急,如今文革大业眼看已经初定,该是对周下手的时候了。

可想想还是不对。按中共的传统套路,不管什么头面人物一旦失势,报纸上决无可能让其以正面形象出现,但是最近以来周恩来为了中国恢复联大事,一直频频露面,《人民日报》上几乎天天有他的活动报道,怎么也看不出已被打倒的迹象。

这四个人都没事,其余的人任谁也同“新的、稳定的和谐政权”沾不上边,那这句话到底指的什么?我和“眊子”怎么也猜不出。

没隔几天,谜底答案终于有了。

我们劳改队规定每月11号家属来接见,1971年11月11号那天正是接见日,那天临近中午时,“眊子”带着诡秘的笑容悄悄把我拉进厕所,当时里面正好空无一人,我俩假装大便蹲在一起,“眊子”低声告诉了我一个重大消息:林彪死了!同时讲了林彪叛逃摔死在蒙古温都尔罕的大致经过。

我问他消息从何而来?他称是上午二姐来接见时告诉他的。

“眊子”姐弟六人,上面五个全是姐姐,他母亲四十出头才生了他这个宝贝儿子,因此五个姐姐个个对他疼爱有加。“眊子”二姐是个干部,在郑州某研究所工作,办公桌对面坐的是张爱萍的儿媳,两人是无话不谈的好友。当时张爱萍虽然还没被“解放”,但他亲属们的高层人脉关系仍非常人可比,在林彪摔死后没两天,他们就知道了内情。张的儿媳了解“眊子”二姐有个弟弟因为议论林彪吃了官司,便把这个对外保密的消息暗中告诉了她。“眊子”二姐得悉这个惊人内情后,立即请假回了南京。第二天恰逢接见日,便在接见时告诉了“眊子”。附带说一下,那时劳改队接见分批进行,每批十来人,犯人和家属可以凑在一块谈话(不像现在隔着厚厚的玻璃只能用电话交谈)。旁边虽有管教干部巡回监督,但他们无法顾及每一个犯人和家属的谈话内容。

听了这个消息后,再回顾前段日子从报纸上看到的反常现象,我们一下恍然大悟——“国庆”之所以没搞任何庆祝活动,那是为了掩盖林彪缺席给老百姓造成的疑虑;而那个非洲小国贺电中的那段话,恰恰正是针对副统帅林彪倒台的暗示。只不过我们做梦也没想到林彪竟然也会反毛,并且下场那样惨。

当天下午我和“眊子”又把这消息转告了曹,三人免不了大大幸灾乐祸了一番。最为开心的是,毛太祖终于自己搧了自己一个嘴巴,这下倒要看他老人家怎么挖空心思编谎话来糊弄全国老百姓了。

就这样,在八亿革命群众还蒙在鼓里、继续还在敬祝林副统帅“身体永运健康”的1971年11月初,我们三个关在高墙里的“反革命”,居然抢在全国绝大多数革命群众(当然也包括我们劳改队的管教干部们)前头,率先知道了林副统帅的不幸结局。

又过了一个多月,随着“九一三”事件在社会上越传越广,劳改当局也向我们劳改犯宣布了林彪事件。具体内容什么也没提,只是宣布林彪是坏人,是叛徒,是反革命,是反毛主席的,今后不准再称他为“毛主席的亲密战友”或“林副统帅”,再不准祝他“身体健康,永运健康”。

林彪倒台消息一公开,不少由于攻击林彪而被判刑的“现行反革命”开始不安分起来,一些仅仅骂了几句林彪而进来的更是愤愤不平叫屈,纷纷上书申诉要求平反:“我们过去是反林彪的,事实证明我们没有反错”、“我们早就看出林彪是奸臣,因此才坚决反对他,现在该是替我们伸冤的时候了”……

我的大脑可没发热。当然,也没这种胆量。

首先,虽然我以前也攻击过“林副统帅”,但是除此之外,以伟大领袖为首的“无产阶级司令部”成员,几乎全被我“疯狂攻击”遍了,如今去掉一个林彪,也减轻不了我半点“罪恶”。再者,被我“疯狂攻击”过的还有“无产阶级专政”、“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和“社会主义制度”,攻击其中任何一项,都属于十恶不赦的弥天大罪,怎能因为“林副统帅”的倒台而一笔勾销?即便“无产阶级司令部”的伙计们都死光了,也轮不到我鸣冤叫屈!

更关键的是,林彪的倒台只不过是他和毛之间狗咬狗权力斗争的结果,这同我们这些“现行反革命”丝毫沾不上边,伟大领袖费了一番心血好不容易将我们关进笼子,难不成为了一个林彪就大发慈悲将我们放出去?稍微想想就该知道没门!

果然,没隔几天全厂开了个“认清大好形势,加深认罪服法”大会,政委在会上严厉地批判了少数犯人“利用林彪事件翻案”的“罪恶企图”。他那番狗屁不通、自相矛盾的“高论”足足讲了三个小时,有些话时隔四十年后的今天我还依稀记得:“……近来,有些人利用林彪事件刮起了一股翻案妖风,这些人自称早就看出林彪不是好人了,我就不信你比我们还英明?你比我们政治觉悟还高?”“我在此警告这少数人,认清形势,加深认罪服法,老老实实接受改造,这是你们唯一的出路,任何翻案企图都不可能得逞!否则必将受到无产阶级专政的沉重打击!”

这盆冷水兜头一浇,从此无人再敢“翻案”。

“林副统帅”之死,我们这些反过他的“现行反革命”不仅没沾到半点光,到1974年初“批林批孔”运动时,反倒和其他刑事犯们一样,统统成了林彪“复辟资本主义”的“社会基础”。

那次“批林批孔”运动把我们折腾得够呛。原先规定我们每晚学习2小时,为了配合“批林批孔”的深入开展,特地又加了1个小时,当时正是冷天,晚上3个小时坐下来,个个冻得通体冰凉,恨得牙痒痒的,但谁也不敢有丝毫不满,嘴上还得按照上面要求,把自己的犯罪和“林贼”的反党罪行挂钩,狠挖自己和林彪的思想联系,挖空心思将自己“打扮”成林彪“复辟资本主义”的“社会基础”。少数不识时务拒绝自我“打扮”的,轻者小组批判,重则大会批斗,戴镣上铐。有个因开挖土机翻车压死人被判了两年的肇事犯,就因为死活不承认自己是林彪的“社会基础”,整整被斗了一个月。

中国的革命辩证法历来就是如此诡异,某位政治明星在台上耀武扬威时,谁若“攻击”他几句,马上就成为“现行反革命”;一旦这位明星倒台了,“攻击”过他的人则立刻又被摇身一变,成了他“复辟资本主义”的“社会基础”。我在十年劳改期间,曾先后有幸地成为过刘少奇、林彪、邓小平“复辟资本主义”的“社会基础”。到了1978年,正当劳改当局准备将我们纳为“四人帮”的“社会基础”时,幸好天变了,以至这辈子不过由于缺了最后这顶“桂冠”而未获“社会基础”四项全能资格认证。这是后话了。

“批林批孔”结束后,在我剩下的五年刑期中,林彪虽然没再“直接”打扰过我们,不过在长年累月的认罪服法教育中,每当我们深挖狠批自己犯罪根源时,总忘不了捎带上林彪。我们“现反”自不必提了,犯杀人、放火、抢劫、强奸、盗窃、诈骗、甚至交通肇事罪的,无一不把自己说成是因为中了林彪的思想流毒才走上犯罪道路的,总之,林彪成了形形色色罪犯的“精神领袖”。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1976年的“反击右倾翻案风”,到那时,“林副统帅”的位置才被“邓副总理”暂时取代。

“林副统帅”的阴魂正式从我头顶上消逝是1979年9月。那时我刚十年刑满出狱不久,一个阳光炽烈的下午,我有幸接到了南京中级法院的平反判决书,那上面提到了林彪。法院对我的复查结论是“……所谓反革命活动,并无事实,应予否定;所谓攻击言论,主要是针对林彪、‘四人帮’倒行逆施不满。因此,原以反革命罪论处,显属错判。”至此,林彪终于和我此生的缘分划上了句号。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令人眼花缭乱的八十年代一晃过去了,随着经济大潮的席卷,时间很快又推近到了二十世纪尾声。林彪,这个昔日曾经不可一世的储君,也早已随着历史的变迁,褪变成了中国近代史上的一个政治符号,而新成长起来的一代人,已根本不知道这个符号在他们父辈的往日生活中曾经意味过什么。就在这二十世纪末的1999年,大约是命运的一个小小安排,我竟然和这位28年前即已消逝的副统帅后人有幸得以结识。

准确地说,这位后人只能算是“林副统帅”的准后人——当年名噪一时的林彪准儿媳张宁女士。

当时她从美国回到故乡南京探亲,通过一个偶然机会认识她后,我和她见过几次面,并就某些同有感悟的话题闲聊过。

一位当年副统帅府上名贵的娇客,一个昔日身陷牢房的囚徒,在共同经历了命运的诡云谲波之后,悬殊的身份差距终于消失殆尽,使我们得有可能平等地面对而坐;而那年她差点随“三叉㦸”上天的命悬一线的险遇,和我当年就差半步即将被押赴刑场处决的危境,又何其相似乃尔!这为我们的交谈提供了契机。

在同她的几次闲聊中,我从未向她打听过半点当年林府的秘闻,她也只字没提过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我们的话题几乎一直围绕一些只有劫后余生者才感兴趣的内容——对命运的理解,对人生的感悟,包括对宗教的认识。有时我们也会谈到吃,她同我一样,很喜欢南京的一些地方菜。

有天在宴请她的席间,我同几位在场作陪朋友闲谈时提到了本文前面的那些陈年轶事,她在听我叙述的过程中,那张风韵犹存的脸上一直非常平静,几乎看不出任何表情。我讲完后,她优雅地伸出手来指了我一下,反过来又点了点自己,接着又指向上空停留了两三秒钟,然后平静地说道:“您,我,他们,过去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幸存下来的您和我是这样,”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抬起那双美目向空中瞥了一眼,“他们,也是这样。”

不愧是当年优秀的歌舞演员,虽然年过半百,语音仍然那样悦耳又富磁性。不过在她那宗教虔诚的后面,我总感到似乎在隐藏着什么。是多年坎坷积淀形成的睿智?是韶华渐逝后升华出的参悟?还是一种在命运面前难以掩饰的无奈?我说不清,但又不能排除它们。

又是十来年过去了,每当和朋友们闲聊中谈到林彪时(这是谈及中国近代史时一个绕不过去的话题),耳畔不由会出现张宁女士那段悦耳的语音:“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

是啊,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否则,怎么说呢?

“林副统帅”,“亲密战友”,“‘九一三’事件”,“‘571’工程纪要”,这些当年国人再熟悉不过的名词,随着四十年光阴的流逝,终于渐渐蒙上了一层历史尘埃,但于我而言,它们却像昨天才发生过似的,依然那样清晰,那样新鲜,那样令人瞠目结舌……

历史作为一门学科,我从来对它不感兴趣。我之所以对某些历史事件念念不忘,是因为它们正好发生在我的青年时代,林彪事件发生的那年,我刚刚三十岁,对一个行将就木的古稀老者,还有什么比三十岁的青春岁月更弥足珍贵的呢?与此相应的是,在我三十岁时身边发生的一切,它们当然将被永远铭刻在我的记忆深处。常爱回忆自己年轻时发生的故事,几乎是所有老人的通“病”,正因如此,当启之先生在林彪事件四十周年之际特邀我写一篇回忆文字时,我没有片刻的犹豫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啊,历史,四十年前中国的那段历史!

啊,青春,我那三十岁的青春岁月!

2011年5月14日于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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