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里

在有些地方,尊严就是奢侈品

最近在新闻里连续看到“尊严”二字,颇为感慨。

比如,某地的前“特首”被判刑,面对记者的追问,他的家属说,“能否给我们留点尊严”。比如,某地7个殴打“占中”者的警察被判刑,其他警察集会表达不满,说要“取回尊严”。

对于这样的新闻,有读者留言人让我评论,我觉得难以开口。正如鲁迅所说,“当我沉默着的时候,我觉得充实;我将开口,同时感到空虚”。但是,这两个新闻中提及的“尊严”二字,我倒是突然有了开口的兴趣。

其实,我们经常遇到与尊严有关的情况,只是习惯了,就不觉得尊严有什么重要的。比如,今天早上,我就碰到了与尊严有关的事情。早上上班,我在等地铁,眼看着一列地铁疾驰而来,却没有停下。我知道,列车去前方缓解更大的拥挤去了,只好等下一趟。2分钟后,又来了一趟,但是站内已经聚集了很多人,我幸运地挤入了车门。

进门之后,我继续感到背后有巨大的力量,推着往里面挤。我听见前面一个女人的声音,“挤什么挤啊,没素质!”如果我没有理解错误的话,她大概是在说我没有素质。但我一点也没有生气,因为我确实挤到她了,我既没有必要也无法向她证实我不是没素质的人。我能做的,就是努力保持平衡,尽量不与她接触,但暂时做不到。所以,我假装没听见她说什么。此刻,如果她回头看我,大约会觉得我有一张猥琐的脸。那一刻,我觉得,有点失去尊严。

大约是觉得身后太挤,这位女士一边看手机,一边向里面挤。她的里面是一个年岁较大的白发男人。显然,他被这位女士给挤着了,并表达了不满。女士不耐烦地说,是后面太挤。白发男子说,后面太挤,你还不把手机收起来?!这么的大点地方,举着手机不更挤?!白发男子语气正气凛然。女子并不示弱,就与他吵了起来。不过,吵得相对“文明”,像自说自话那种。那位女士最后对白发男子回应道:那么大年纪,积点德吧。

好在没打起来。不了了之。挺好的。于是,我就在拥挤地铁里分别想出了两个故事——

故事1:女士在地铁上被挤,心情不爽,与陌生的男人拥挤在一起,有失尊严:后面的男子没有素质,前面的男子老而不尊,嗯,坏人也变老了。讨厌极了。

故事2:白发男子在地铁上被挤,被年轻人骂“积点德吧”,一把年纪,尊严扫地。年轻人不尊重老年人倒也罢了,就不能在本来就已经很拥挤的地方暂时不看手机?跟老人对骂,什么素质?

我为什么要在被骂没有素质、感觉没有尊严的时候浮想联翩呢?因为实在太挤了。在这样的环境里,我只盼着时间赶紧流逝。我是理解在拥挤的地铁里看手机的,因为那样可以暂时忘记拥挤,暂时忘记因为拥挤失去的尊严。越拥挤,越孤单。打发孤单,就是看手机。而我,太挤了,站立不稳,没法看手机,所以就以浮想联翩的方式打发时间,打发地铁上的垃圾时间。这样很好,可以让我暂时忘掉被挤,忘掉被骂没素质,以及忘掉尊严的丧失。

10分钟后,我身边的一个人挤向车门,然后到站,下车了。我觉得宽松了一些,终于跟那个女士拉开了距离。又过了几分钟,复兴门站,大量乘客下车,车厢里一下子空了很多。那位女士和白发男子,都已经不在车上了。我希望他们尽快忘掉今天早上的乘车经历。但估计他们的心情没有我平复得快,因为我不觉得被说没素质是多么不堪的事情,不觉得尊严扫地是多么不堪的事情。我为什么这么平常心呢?因为我一开始知道,既然要坐这趟早高峰的列车,就要接受尊严的丧失,这几乎是注定了的。

也就是说,在那样一个拥挤不堪的环境里,在那个你不挤就无法按时上班的环境里,暂时失去一些尊严,是一种代价。至于这个必然的代价是如何造成的,可能那个女士会说原因之一是一些乘客没素质,可能那个白发男子会说原因之一是年轻人没公德。但我不这么认为。

如果我的车今天不被限行,我不会到地铁里拥挤从而被骂没有素质。如果早年多修几条地铁线路,我不会挤得那么厉害从而被骂没有素质。可是,有人说,如果不限行,地面上会更挤,如果多修地铁,要花很多钱,限行和地铁不够用,是市情决定的,而市情是由国情决定的,至于国情是什么决定的,有人说是我们的素质决定的。一想到此,心情就更平静了:在早高峰的地铁里,要什么尊严啊。

回到本文开头说的“尊严”,或许,那些想要“保留一点尊严”和想要“取回尊严”的人,也挤进了一趟拥挤的列车?

关键词: 
栏目: 

Theme by Danetsoft and Danang Probo Sayekti inspired by Maksim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