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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最幸福”遇上“我们更幸福”

这是一场典型的‌‌“罐头式‌‌”旅行。游览妙香山时,三枚导弹从朝鲜西南接连发射,而我们毫不察觉。

观看:‌‌“这个能照吗‌‌”

丹东火车站外,矗立著一座通体金黄的毛泽东像——身穿大衣,伸高右手,据说指向北京。2015年7月,还曾有拆迁户来此叩头,祈求毛泽东重返人间主持公道。不少游客驻足拍照。

平壤万寿台上,金日成像大衣敞开,高举右手。金正日死后,父亲的左手边迅速加上儿子塑像,身著雷同的西服风衣,右手叉腰。2013年,金正日塑像被罩起整修,打开来时,风衣变成了迎风的夹克。

在这里,照相时要照塑像全身,不能模仿领袖的姿势。‌‌“更不能吐痰!‌‌”身著传统服饰的朝鲜导游向一个清嗓子的游客喝到,吓得大叔把痰咽了下去。

导游介绍,为表达敬意,献花20元一束,鞠躬一次而非三次。三次是给死人的,但伟大领袖永远活著,就像遍布全国的永生塔上写著:‌‌“伟大领袖金日成同志和金正日同志永远和我们在一起‌‌”。研究朝鲜宣传的专家B・R・迈尔斯(B.R. Myers)认为,伟大领袖的拟人地位并不是威严的父权,而是纯洁的母亲,大概如同‌‌“祖国母亲‌‌”——总被人欺凌,总需要理解,总在等待离散的孩子归家。在朝鲜,拍照是复杂的事情。中文网上论坛、博客上不难找到他人的经验:军人不能拍,关口不能照,但导游等‌‌“对外人员‌‌”则欢迎来拍。普通人能照吗?会被检查相机吗?丹东旅行社的介绍上,写著‌‌“落后的地方‌‌”不可照相。可谁来定义哪里是落后的地方?苏珊.桑塔格视摄影为‌‌“一种选择、一种侵略‌‌”。但在这里,朝鲜政府帮你选择。‌‌“照那些好的,他们巴不得你照呢,帮他们做宣传。‌‌”中国领队说。

在中国我们称‌‌“朝韩‌‌”、或‌‌“北韩、南韩‌‌”;一到那边,对著导游,就自动转成曾经的称呼‌‌“北朝鲜、南朝鲜‌‌”了,十分主动。尽管‌‌“中朝友谊世代相传‌‌”,但标语、军人、灰尘总在提醒我们,在探望一名已经变陌生的朋友。曾经富有,今天它的落寞惊人——摩天大楼是七十年代的装修,啤酒标签纸已被反复冷藏湿得起伏,满街电线杆东倒西歪,游乐场无人问津⋯⋯

但这些都无阻中国游客拍照的兴致,拍完领袖,拍大纪念碑、千里马塑像、身穿朝服的导游。火车经过朝鲜乡间,我们对一切充满好奇,坐在窗子旁不停按快门:一模一样的平房和楼房、挂著金日成主席金正日将军画像的车站、树苗外围著一圈白色石子,以及在田中街旁种地、休息、谈恋爱的人。偶尔遇到人群聚集处,我们还会凑到窗前张望;窗外的人也无一例外地对我们行注目礼。

接下来的三天行程大同小异,上车介绍事迹和规则,下车不停拍照和购物。头尾两天是新义州到平壤的来去火车,中间一天给妙香山的国际友谊展览馆和普贤寺,一天给开城的板门店和高丽成均馆。行车回来,再穿插平壤市内的景点:凯旋门、少年宫、中朝友谊塔、主体思想塔、人民大学习堂……各式各样的大纪念碑穿行在游客的凝视之中,都是不同年份献给金家的生日礼物。导游的介绍道出朝鲜设计师对数字的迷恋,或说敏感。例如,主体思想塔塔身由25550块花岗岩砌成,代表金日成在世的70年乘365天。但这些细节通常不被人记住,一停下车,就是游人照相的时候了。

但坐火车回来的时候,我们已经看厌了,一切都是雷同:行程、食物、甚至笑话。

满街标语是‌‌“200天战斗‌‌”、‌‌“150天战斗‌‌”、‌‌“50天战斗‌‌”。导游的故事大多相似:外国游客问朝鲜小朋友,万寿台上金日成的塑像有多高?小朋友答‌‌“像天空那么高‌‌”。导游照例用起她喜欢的问句:‌‌“你们说对不对啊?‌‌”游客回‌‌“对‌‌”。

有时‌‌“多高‌‌”变成‌‌“多重‌‌”,答案变成‌‌“把整个朝鲜民族心脏合起来一样重‌‌”。

寻找真实:‌‌“这是假的吧‌‌”

这是一场典型的‌‌“罐头式‌‌”旅行——游览妙香山时(2016年9月5日),三枚导弹正从朝鲜西南部黄州接连发射,落在日本防空识别区内以外,国际社会再次哗然。而我们毫无察觉,身边的朝鲜人也看不出任何异常。

白天的行程大同小异,夜游平壤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用约翰.厄里(John Urry)的语言来说,旅行团中的人有一种‌‌“集体凝视‌‌”(collective gaze),而夜游的人则拥有某种‌‌“浪漫凝视‌‌”(romantic gaze):后者总想独自感觉到与一些普通观光客看不到的东西。

网友总结经验,住在市中心的羊角岛国际饭店、高丽饭店才有机会走到市中心。不少人来前已经做好了准备,带上了平壤地图,也准备了一套跟朝鲜人类似的衬衫皮鞋。

羊角岛饭店在大同江的羊角岛上,一条铁桥将岛和市区连接。出了铁桥,右边是有光的市区,左边是暗中的工业区。路边有摆摊的小贩,甚至有载客的单车。在一些士多能买东西、换朝币,一元人民币约一千朝币。有时有导游士兵盘查,有时没有。如此转了一圈,也该打道回府了。夜游能看到什么呢?能了解‌‌“真实‌‌”的朝鲜人吗?

如果懂语言,能说上话会不同吗?在新疆旅游时候遇上马童,哈萨克族,个子小小,皮肤黝黑,脸蛋通红。马悠悠地在草原上散步,变成了带著旅游特色的代步工具。四下无人走了好久,有些尴尬,我便问他:你几岁了?十岁了。你上学了?是。放假了?对。

骑著骑著,游客来了,纷纷凑上来问:‌‌“你几岁了?‌‌”‌‌“十岁。‌‌”‌‌“不像,最多八岁。‌‌”‌‌“哎呀他们为了赚钱很早就出来打工的‌‌”……一队走了,一堆再来:‌‌“你几岁了?‌‌”‌‌“十岁。‌‌”‌‌“你几岁?‌‌”‌‌“十岁了。‌‌”‌‌“小孩你几岁了?‌‌”‌‌“十岁‌‌”……后来,他们让他唱首歌,唱起哈萨克语歌,调子却是《你是我的玫瑰花》。我问他,这歌原来是哈萨克语的?他说是。我们不仅骑了他们的马,还唱了他们的歌。可是我们到底能交流什么呢?

有两个实习导游跟著我们,是平壤旅游大学的大学生——这所大学并没有在维基百科的列表中出现,大抵是平壤外国语大学下的附属学校。这是他们第一次跟团旅行,去到景点,不停合照。女生热爱自拍,男生中文不大灵光。问他‌‌“你们住在哪?‌‌”,他想了半天,答不知道。问‌‌“你多大?‌‌”,他也答不知道。他唯一会说的,就是‌‌“不许拍‌‌”和‌‌“快点‌‌”。我们总是走得很慢,因为我们总是拍照。

在他问完‌‌“你吃了吗‌‌”后,我们答‌‌“吃过了‌‌”,他笑了,一项对话任务刚刚完成。

为了寻找‌‌“真实‌‌”,我们总在旅途中怀疑路人是演员。但朝鲜人对‌‌“演员‌‌”一词毫无芥蒂。旅行团中,有一对来自东南部的中国夫妻,丈夫之前来过一次朝鲜,掏出相机里上次到访看《阿里郎》的照片,连称好看,‌‌“但看不到了,应该再也看不到了‌‌”。年轻朝鲜导游望见了,说自己也曾在里面演出过。拿过相机翻到一张,她开心指著说,自己就在这个环节里演出。六至十万人的演出,在二百万人的平壤,能见到演员倒也不奇怪。

沈阳火车站旁,一个穿著灰色短袖衬衫的男人没戴徽章,但一看就是朝鲜人。他拎著皮包,风尘仆仆,像是要找旅店。我尝试从他脸上读出一些什么:身在异乡的孤独?脱离集体的轻松?执行任务的紧张?但什么也没有。那表情就像任何一个劳作一天的人一样,它平淡、自然,可以说没有任何表情。那些带完中国游客回到房间里的导游该是这种表情,那些看完朝鲜景点回到房间里的游客也该是这种表情。来到朝鲜的游客、记者、作家、摄影师都拼命尝试捕捉那雷同面具后面的真实——但我们自己面向别人的,不也是一张张面具吗?如果有一外国人想看看‌‌“真实的中国‌‌”、‌‌“真实的香港‌‌”,我们又该带他去哪里?

但这些尝试并非没有意义。在中国内地,去年八月逝去的法国摄影家马克.吕布又引发了一次怀旧热潮。人们浏览著他从1957年开始在中国的黑白摄影,赞叹他的精准与直觉。朝鲜的人们想著开放,外面的人却赶去怀旧。也许在若干年开放后、朝鲜人需要缅怀过去时,这些雷同却不同的游记、口述、创作、摄影能解他们的怀念之苦。

‌‌“真实‌‌”,同样是许多关于朝鲜书籍的卖点。《我们最幸福》(Nothing to Envy)的英文副标题原先仅是‌‌“Ordinary Lives in North Korea‌‌”。但在中文副标题‌‌“朝鲜人民的真实生活‌‌”里,‌‌“平常‌‌”就变为了‌‌“真实‌‌”。

写作《逃出14号劳改营》的申东赫声称自己是第一个逃出‌‌“完全控制区域‌‌”14号劳改营的脱北者。他是两个集中营犯人被奖励同床后生下的儿子,书中的‌‌“骨肉亲情‌‌”让人唏嘘。他曾举报妈妈和哥哥的逃跑计划,并目睹他们被处决。但在2014年,他承认部分内容与事实不符——例如,他们一家早已被转移到管制比14号宽松的18号劳改营。讽刺的是,在一个网上书城,这部非虚构作品被放在了‌‌“外国小说‌‌”的分类下。

怀旧:‌‌“我们更幸福‌‌”

也有不少写朝鲜旅行的华文作品。与‌‌“外人‌‌”相比,中国与朝鲜是兄弟式的,也可以说,是同病相怜的:阶级成份划分、户籍制度、粮票、街道组织、学习思想小组、党八股、挤电车、人民互相监视举报、唱反美歌曲,甚至银幕上禁止亲吻镜头……十六岁由四川来港的项明生把这些‌‌“美国人的眼中匪夷所思、违反西方世界普世的价值观‌‌”称作‌‌“熟悉得让我触电的镜头‌‌”。

书籍陆续出版甚至热销、朝鲜因其罪行‌‌“家喻户晓‌‌”的时候,朝鲜政权似乎依然没有失去它为所欲为的权力。

对于许多读者来说,吸引他们的也许正是这些罪行、活化石一样的共产国家,还有它在和平年代造成的诸多离散。就像在书店里,宣传海报式的明信片五元一张,平壤风景的明信片两元一张。我们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海报和上面看不懂的标语。山水哪里都有,但要的就是这政治宣传硕果仅存。

朝鲜导游在车前讲话时,中国领队也在车后讲话。

他是一个皮肤黝黑的丹东人,来朝鲜的次数不计其数,对这里的一切已经麻木。想坐高丽航空?加两百块就行。想去学校交流?加点钱就行。想住在当地人家?加点钱也行。从国营旅行社退出后,他和旧同事一起创办了这家旅行社,把外地人带到东北、朝韩、俄罗斯,也把东北人带到全国各地。他对平均年龄六十五岁的团友们说:‌‌“就是要出去走啊,把年轻时候错过的补回来。‌‌”‌‌“年轻的时候‌‌”,对于这些人,可能是文革动荡时期,可能是中国贫穷时代,出国旅行是不可想像的事情。

三十余团友来自中国东南西北各地。一对年轻夫妻在南方工作,回东北探亲。他们的三岁女儿是全团最自由的人,总能在车上呼呼入睡、看《熊出没》,在国际友谊展览馆等肃穆地方准时哭閙,颇具‌‌“解构‌‌”能力。他们和一对西南的老夫妇颇投缘。老夫妇讲起文革时在工厂的事,年轻人感慨,‌‌“这些事爸妈从没跟我们说过‌‌”。

同行的还有两个澳门女生,她们在丹东,在朝鲜都照个不停。选择朝鲜旅行,她们说,因为看过香港主持人洪永城的节目《在那遥远的地方》(编者注:这一期节目播出后遭到‌‌“脱北者关注组‌‌”砲轰,认为电视台被朝鲜政府左右,只去到样板人家,充当了宣传工具。)

还有一个戴假发独自旅行的中年人,听到导游介绍朝鲜住房政策,只要结婚就能申请房屋住,他问:‌‌“那单身呢?‌‌”导游回答,她不认识单身的人。中年人低下头,不说话了。

杨猛在《不平静的江河》里,写下了他对他所在旅行团的观察:有公费旅游的学生,有为女儿相亲的夫妻,也有为生意考察的商人。但更多的,是在贫富差距中贫的一端,前来缅怀‌‌“贫穷的公平‌‌”时代。

可这缅怀也不过是一种遥望——两地的生活相差如此之远,能让他们安全地看、如同看笼子里的动物,而不必担心变成动物。若让他们入籍朝鲜,享受教育、医疗、住房三大免费政策,一定也无人应承。

朝鲜通常为旅行团陪两人随行,一个是职业导游,另一个被称为‌‌“政委‌‌”。我们的政委和导游年龄相仿,不过更有经验。在介绍完三大政策后面,她主动增加了提问环节。中国游客问:

‌‌“入劳动党难吗?‌‌”

‌‌“我还没入,我不知道。‌‌”

‌‌“四月到十月是旅游旺季,十月之后你们做什么?‌‌”

‌‌“做办公室工作啊。‌‌”车子一路颠簸,但政委穿著高跟鞋,稳稳站立,侃侃而谈。

当导游照例歌颂朝鲜后,政委向睡眼惺忪的团友们建议道:‌‌“想不想听我们导游唱歌啊?‌‌”在摇摇晃晃的车上,导游颤颤巍巍地唱了几句《阿里郎》。政委起身介绍:‌‌“听过了《阿里郎》,大家想知道《阿里郎》背后的故事吗?‌‌”问句背后,游客没有不想的权利。阿里郎的故事有诸多版本,但在这里却变成了:名叫里郎的农民参加朝鲜战争,回乡时妻子已苦苦等死……所以美帝国主义是朝中人民的共同敌人。

文艺到政治的转换之快,让人猝不及防,也让人熟悉不已。导游宣称朝鲜人口八千万。但细问之后才知道,其中包括韩国的五千万,和散居海外的朝鲜族人五百万。在外人看来这种算法甚可笑,但仔细一想,也并不陌生。朝鲜地图上执著印著韩国的版图,金正日同志题词‌‌“我们祖国是一个地脉相连的三千里锦绣河山‌‌”。看著男导游用手机上网玩游戯时,我可怜他上的只是一个有二十余个网站的局域网。当然,有时我们也必须上,并且自得其乐。

朝鲜时间比北京时间快半个小时,比首尔时间慢半个小时。导游说,如果用的是‌‌“美帝国主义‌‌”生产的苹果手机,则会自动调整为一个小时,但这是不对的。在东八区和东九区之间,孤零零地隔著这半个小时,提醒著我们定义时间也是一种政治。

缓慢渗透在这里的每个地方。由平壤地铁复兴站下到一百余米深的站台,乘扶手电梯落去要近三分钟,周围则是平壤市民严肃冷漠的脸,与国际都市别无二致。乘车也是这样。

团友们一致认为,朝鲜发展得不错,‌‌“不过就是慢了点‌‌”。

但中国的改革开放,不也是二三十年的事?朝鲜人也用手机,尽管声称国产的‌‌“平壤牌‌‌”、‌‌“阿里郎牌‌‌”手机像极了中国的国产。朝鲜人也做贸易,在丹东大包小包提著电器食品的,都是商人。朝鲜人也有娱乐活动。我们去了第一届大同江啤酒节,台上有人载歌载舞,也有大食比赛,台下的人则喝酒吃烧烤、用手掰烤鱼,和中国、和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都别无二致,除了别有胸章。在羊角岛国际饭店的一楼,澳门赌场正在装修,但KTV、泳池、桑拿、美容院、乒乓球室一应俱全。在此出没的朝鲜人体型较胖,掏出的都是美元。有中国网友在朝鲜买了600克的人参,回国过秤后发现只有495克。团友们的感慨是‌‌“所以朝鲜早晚也是中国这个样子‌‌”。

中国导游则说,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朝鲜人都是中上阶级。哪怕是导游,也是教师、医生的子女,工作几年后,他们被分配去商务部或外交部工作。

但别忘了,旅游向来是一个高度政治化的活动。如果政府能选择向游客展现好的一面,为什么还要展现坏的一面呢?

反观大陆的旅游发展,也是如此。1949年后,华侨服务社、中国国际旅行社、中国华侨旅行服务社先后成立,来访游客大多为华侨与苏联、东欧旅客,每年数千人。1964年成立的中国旅行游览事业局,更与朝鲜类似,将‌‌“扩大对外政治影响‌‌”、‌‌“为国家吸取自由外汇‌‌”明确为发展方针。在文化大革命期间,旅游接待成为单纯的政治接待,游客来源带有明显的政治倾向,多为去向延安、井冈山的‌‌“红色旅游‌‌”,每年仅数百人。70年代初期,毛泽东提出要‌‌“著眼于人民,寄希望于人民‌‌”,旅游接待被当作民间外交的重要方式。到文革结束时的1976年,接待外国旅游者已近5万人次。与之相比,每年固定迎来10万游客的朝鲜已相当成熟。

然而,无论行程中看到什么,中国团友总能就势表达爱国热情。在纪念抗日战争的朝中友谊塔献完假花,有人起头连声喊‌‌“中国万岁!‌‌”,有人跟著喊,有人跟著笑。参观完国际友谊展览馆,对比中国赠送的几大展览室和来自日本的礼物,大家高声感慨:‌‌“小日本送的就是抠门‌‌”。

第四日早晨,我们去向最后一个购物点,购买烟酒和人参。三岁小女孩套上了四百元朝服,尽管料子不好,那对南来的夫妻还是买下了。临别,小女孩的爸爸送了朱古力给导游,并把地址写在了包装上,说如果来中国,可以去找他。

政委和女导游随我们上了站台,一开始隔著车窗不停挥手道别,挥得累了,也就按起了手机。车开起来,望著窗外相似的乡间景致,我们早没了照相的想法。同车的还有抗战老兵,去旁边车厢用洗手间,也和人照了一路相。他军装前挂满勋章,但谦虚地说当时没到前线,只是后勤。中国领队和众人聊天,说结束行程后,去韩国、去海参崴都不错。来自华北的十一人家庭打起牌来,朝鲜人饶有兴致地围观。

车过鸭绿江,丹东的断桥又映入眼帘。游客纷纷说到‌‌“终于自由了‌‌”、‌‌“还是中国好啊‌‌”。护照发了下来,一旁的大爷问我,‌‌“你看看这海关章盖在哪了?‌‌”丹东边检只是小小的一个章,他的护照上还盖满了泰国、新加坡、马来西亚。

这一行人一出车厢,就要四散在中国的东西南北了。哪怕留下了电话地址,也永远不会再见。这个国家又大又好,他们了如指掌。它还能让人四处走动、到处说笑、唱歌跳舞,说它不好的都是敌人。还能旅游——他们大多都去了很多国家、照了很多相,但无论去哪里,跟著说母语的导游游客,他们就永远在车里,永远在中国。

朝鲜旅行贴士

签证:不论来自港澳台还是中国大陆的游客,进入朝鲜都需要办理签证,并且跟随旅行团行程游览。中国大陆旅行团会要求最少提前七天报团,比较合理的报团时间为提前十天左右。

团费:中国大陆朝鲜四日团价格约为两千六人民币左右,而在香港旅行社给出的参考价格中,成人的团费大约为一万四千港币。台湾游客则可以选择直接报大陆的朝鲜游览团,据旅行社网页介绍,费用较大陆居民贵一千元人民币左右。

最佳旅行时间:春季5-6月和秋季9-10月。

必吃:朝鲜冷面、铜锅饭、参鸡汤、石锅拌饭等。

特色手信:高丽人参、金属餐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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